(完结)被困东宫夫君放弃寻我另娶旁人,太子有心嘲讽让我随他观礼

发布时间:2025-09-02 17:23  浏览量: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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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程见我看得出神,嗤笑了一阵:

「看你喜欢这玩意,就当赏你了。」他享受着下人的伺候,微眯着眼,「孤给的,可比季书锦能给的好上百倍。」

我拿过幂篱的手抖了几下。

他满意地看着我的反应,就像是在看偌大东宫里的一只狸奴。

「待季书锦成亲时,你随孤去观礼。」

他故意说得轻飘飘,尾音上扬,头也不回地离去。

一切万籁俱寂后,我掰断了今年的第二十三支毛笔。

2

季书锦是我的夫君。

三年前,我们从举案齐眉到劳燕分飞不过弹指一瞬,因为徐程几乎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将我夺走的。

季书锦高中状元风光迎娶我过门的三个月后,我们去白马寺祈福,撞见了东宫的轿辇。

当时徐程专门为害喜的太子妃祈福,却在看到我清丽的眉眼停住入门的动作。

季书锦总说,我眉目不算艳丽,但柳叶眉下那双满含秋水的盈盈双眼,能让一潭死水重新流淌。

我想令徐程刹那间顿住的原因,应该也是如此。

白马寺一游,我被徐程截胡,用迷香将我藏至东宫,掀开了长达三年的噩梦。

举目无亲下,我困在屋内不见天日,他怕我被太子妃发现,又恐我趁机翻出矮墙逃出他手掌心。

我拿着坠有珠玉的幂篱,嘲讽一笑,随意撇在床头。

翌日,我被他拽过手臂塞进轿辇。

即便有幂篱遮挡,外头明媚的阳光直扑眼睑,让我视野一片发白,刺得眼角流出泪花。

同时刺痛我的,还是他坐在我对面,揶揄问我:「季书锦重娶妻,便连个退婚书都没给你娘家交代,你高不高兴?」

我这三年早就吃透了他的心思。

说高兴,他会疑心是我故意讨好,以「连夫君都能抛弃的人。

未来不知如何伤他的心」荒唐借口冷落,继续将我关在暗无天日的屋内囚禁。

他不会打骂,只会精神折磨。

可若说难过,就彻头彻尾地完蛋了。

我低垂眼睫,适当地展现自己低头屈服模样,轻轻撩过幂篱白纱,露出那双他喜欢的眼眸。

放低语气,温软道:「殿下这是何意?不想要阿兰了就直说,何必提旁人。」

他这种满手权势的人,喜欢素日强硬的人对他服软。

即便是假的,他也无比享受。

徐程嗤笑一声,暂且放过了我。

轿辇行至季府,他拉着我下轿坐在屏风后的座位上,我才发现气氛的凝重。

这场亲事唯有新妇举碧纱扇立于中心,季书锦却没来。

徐程如毒蛇吐信,悄然附耳:

「想知道季书锦为何不愿吗?阿兰猜猜,是因为谁呢?」

而我看向新妇头上那枚金钗,脸色惨白。

3

徐程心腹侍女离开东宫那日,太子妃赏了她支一模一样的金钗。

我仔细分辨那新妇的身姿,不是那侍女还能是谁?

原来,徐程带我来观礼这件事情,不是单纯的嘲讽,而是明晃晃的威胁。

我喝了一口茶水缓了缓神,他的指尖划过我的脸颊:

「孤的阿兰想不出来吗?」

答案昭然若揭,自然是季书锦不愿娶旁人,显然还想继续寻我这个早已「失踪」的结发之妻。

袖中的手暗自紧握,我摩挲着身上的绸缎布面,按捺下不安的心思,努力维持语气平静:

「殿下,阿兰不懂朝堂政事,只从坊间耳闻,季大人从不攀附权势,今日迎娶东宫之人,或许心里有所顾忌。」

他嗤笑一声:「依你的意思,他今儿不会娶?」

我默然几瞬,透过乳白色纱布撞向他玩味的眼眸:「举国上下,谁敢驳东宫的面子?」

他是故意带我来的。

他要我明白:他的人无孔不入,既然入了东宫,就不要再有别的心思。

我手心渗出汗,只托着桌案上的酒盏慢慢喝着,以此转移心思。

吉时最后几刻钟,季书锦姗姗来迟。

那身明红色喜袍刺得我双眸发痛,原先并不浓烈的酒水此刻入喉却显得狠辣,呛得我眼角挂泪。

幸好头上幂篱的白纱足以让外人看不清面容,让我的狼狈样不至于让旁人察觉。

但季书锦与新妇拜过天地后,前来给徐程行礼道谢。

我看清他的脸,手中的酒盏突兀脱落。

酒水打湿了我的衣裙。

我刚想拿盏,徐程却强硬地扳过我的手,悄悄探入幂篱,轻柔地触摸尚未擦干的泪痕,悄悄道:

「怎么,再见故人,心又动了?」

忽略掉徐程力度捎重的手,外人看来他颇为温润如玉。

我微微摇摇头,吃痛地流泪:「殿下……说笑了。」

他松开我的时候,我看到季书锦站在桌案旁撑笑,额边的几根白发更加藏不住,仿佛在我眼前蓦地放大。

4

在我的印象里,季书锦恰当年少,有着「一日看尽长安花」的肆意洒脱。

即便过了两年,我也不觉得他应该是这样一副面孔——

少年白头,面容憔悴。一下像老了十余岁。

我最爱的那张美如冠玉的脸上徒生了几道皱纹。

虽然即便如此,也不妨碍他依旧是大周朝样貌数一数二的儿郎,但我看了心中不免紧了几分。

三年前,我在东宫床榻上辗转难眠的日子里,只能从侍女那里探些口风。

季书锦曾顶着鹅毛大雪从山脚跪到山顶,只为求高僧算一算我的行踪。

那时候他疯魔一般寻我,直至陛下下旨升了他的职,职务繁忙且又关乎天下大事。

他只得撑起心思去处理事务,幸好纵然心力憔悴,好歹剩了一条命。

根本不是徐程骗我的样子。

徐程骗我,说季书锦第一时间为了保住自己的乌纱帽子,谎称我山上修行几年,未追究任何人的责任,怕驳了状元郎较好名声。

自私地书写自己的锦绣前程,抛弃我这个结发之妻。

每每与我赴巫山云雨,徐程都会拿这个来嘲讽我。

皆是假象。

唯有眼前他的憔悴与白发是真。

我乖顺站立在徐程身后,静静地望着他,想要抚一下他的眼角。

有阵阵夜风吹来,将幂篱掀开一角缝隙,风带着夜间的清冷撞向脸颊,我恍然未觉。

待发觉时,已是徐程欲携我归东宫。

我急忙将翻飞的幂篱收拢,跟在徐程后面。

已近深夜,我不知道季书锦是否能辨认出我。

只是隐隐透过朦胧的月色,我看见他垂在身侧的手指有些发颤。

掠过他送别而弯的腰时,我感到藏于袖口中的手被旁人塞了一张纸条。

徐程和东宫的轿辇在眼前,我将纸条向袖内藏了藏,在轿辇旁牵徐程入轿。

街道上有东宫的小厮飞快跑向我们,不慎将我撞到一旁:

「太子妃娘娘腹痛不止,太医已开过药方,但姑姑说有些紧急事怕是要亲自告知殿下。」

徐程只是略微看了我一眼,便匆匆上了轿辇,却抬手止住我的脚步:

「你留在这里,好生看着。」

好生看着你的夫君怎么娶旁人,进入旁人的房中的。

我猜真正要说的话是这个。

他想我知晓,纵然再恩爱的夫妻,也会为了旁的女子打开紧闭的心门。

就像他对我一样。

我咬唇握拳,语气平静:「是,谨遵殿下教诲。」

徐程为我留下一座小轿,让我入内等候东宫遣人来接。

但直至半夜三更,也没有人来起轿。

我握紧轿帘,知道这不过是惩罚我的手段。

我将纸条展开,其上只有两个字:

等我。

5

半夜三更,我眼皮困倦得打架,垂头瞌睡时磕到了头。

「嘶……」我缓缓揉着,外头突然有人隔着轿帘问:

「姑娘可无事?」

声音清冷,分外熟悉。

我的困意瞬时消失不见,甚至比白日里更清醒了些。

他见我不说话,只轻笑:「姑娘莫怕,在下只是见姑娘为东宫里的人,想让姑娘替在下带句话给殿下和太子妃娘娘。」

我缓缓掀开一角轿帘,天色太暗连他的身影都看不清,只能借着月光的指引看向声音来时的方向。

即便如此,我也知道他是季书锦。

头上幂篱晃了晃,其上坠的珠玉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他语气轻柔:「在下的妻子也爱珠玉,不知姑娘可否引荐此幂篱店家?」

我颤抖地抓紧轿帘,另一只手抚摸幂篱坠的珠玉,圆润饱满,像是触摸用上好蚕丝的锦绣丝滑缎面。

「抱歉,此为娘娘赏赐,因为珠玉饱满,是江南地界的名贵东西,叫……满珠幂篱。」

季府院内有一架秋千,是季书锦亲手为我制作的,是我每日最爱去的地方。

他读书得闲的时候,会绕到我身后为我偷偷推着,在耳边掠过的清风中,我会跟他谈论两家产业状况。

他偶尔会俯身轻柔吻住我,在缠绵的日光中迷迷糊糊问我,喜欢什么小字。

我爹商贾出身,及笄礼的时候只盼日后能腰缠万贯,不顾娘嫌弃的表情,硬是为我取了「万贯」这个小字。

沈万贯,听着也不错。

可我嫁人后总想着,要另取一个小字,总归不能让旁人把我想象成家中有八房小妾的财主吧?

我喜欢好看的珠宝,恨不得将街上珠宝首饰铺子都盘下来皆纳为己有。

珠玉饱满圆润,我就想——

以后我的闺中小字,除了「万贯」,还要有一个「满珠」。

除了季书锦,我还没来得及跟人说这个想法。

故我特意提及,想向他揭开身份:我就是他的发妻沈契兰。

我没有像世人说得不堪,嫌弃他的不解风情与人私奔,也没有遭遇不测离开人世,我一直在淮安城,没有离开过。

我只是被人藏起来,如珠玉捧玩而已。

秋夜的风混着枫叶滚动的戚戚声响,好像我们的心一经吹,便会跟枯叶一样被揉碎。

借着月色去看他映在墙上的剪影,那双手伸向轿辇位置似乎要掀开我的幂篱,却最终落了下去。

像每夜都会落下的日光。

他轻笑一声,憋着哭腔,欲缓和气氛:「你掰断了东宫多少根笔?」

以毛笔发泄心中情绪,是我每回心含怒火的习惯。

我轻笑一声,眼眶的热泪不住地向下流,我用手去接着,用幂篱的白帘去擦拭:

「不记得了……今年已经有二十三根了,你不在,也没人要我控制。」

有虫鸣声传来,他的剪影显得更加阴郁沉闷:「我定会救你于水火之中的。」

我轻轻摇摇头,泪不断地砸在掌心,顺着脉络形成小溪。

可是你也身在水火之中啊,书锦。

「既然他对你松懈了些,有一人,或许可以依靠——」

「太子妃。」

我颤抖眼睫,回应道。

徐程从不让我出现在太子妃面前,也不许我去正院请安行礼。

从前我以为他是因为她怀孕情绪激动,生怕我一时不慎冲撞了她。

后来有次他不在宫内,正院侍女来问,才知她一直想探求我的情况叙话,皆被他挡了回去。

如果有根救命稻草,她会是最好的选择。

6

我抓紧轿帘:「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不会委屈着自己……今日新婚之夜,你还是快些回去,莫晾着新妇太久。」

长久的沉默后,我捕捉到衣袖被风吹动的猎猎声,愈来愈远。

天大亮时我才启程回东宫,下轿时侍女惊呼了一声:

「哎呦,您的幂篱怎么这么湿?」

有人的目光直直地落在我身上,是徐程贴身小厮。

我如芒在背。

我扯了个漏洞百出的谎:「晨时起了水雾,在轿辇外多待了会,便这样了。」

我努力平稳步伐迈过月池上的石桥,摘下被泪水浸湿的幂篱,转头却看见不远处的凉亭坐着太子妃。

小厮刚想挡挡视线,低声道:「今日娘娘不知怎的就要从这赏景,姑娘步伐快些。」

但太子妃身边的心腹仿佛早已预料似的,等在桥头池畔扳开小厮的肩膀,直直地看向我。

我被看得脚步一抖,却发觉脚下地面像是被人抹了油,不受控制。

我看向她意味深长的眼神,心一横向池水里栽去。

晚秋刺骨池水从背后包住我的全身,钻进骨头里。

我清楚地听到我的骨头在寒冷的刺激下紧缩叫喊。

幂篱被掀翻,我将它紧紧握在手中。

被侍女救上来时,我从头到脚都是湿的,已然看不出我方才是个哭过的泪人。

我看见太子妃起身蹙眉,大着肚子,身后跟着奶娘和三岁女孩。

「那位姑娘名讳是什么,芳龄几何,毛毛躁躁,莫吓着旁人。」

所有人都不去顾瑟瑟发抖的我,尽数等着她发落。

可她说完就忽略了我,我换了衣裳在屋内床榻上发呆至黄昏时分,徐程来看我。

徐程轻轻抚过我的脸颊,嘴里吐出的却是冰冷的话语:「昨夜孤问了季书锦的新妇,叫水了两回。」

许是我的神情并未有过多动容,他又觉得无趣,甩过我的脸:「孤当他有多爱你,也不过如此,他也命好,能得到一位东宫悉心栽培,腰肢细软还能夺人命的姑娘。」

他见我还是不说话,轻笑一声坐在我旁边,抱住我靠在肩头,去寻我的唇瓣:

「日后别去管太子妃,太医说她这一胎大概率是个世子,她是娘娘,你让让她。」

我没回应,他撬开我的牙关肆意掠夺,我被动承受这场单方面的爱意缠绵,眼角滚落下几滴热泪。

他以为我在因今日之事委屈,轻笑一声将我推在床榻上,只说了一句便继续攻略城池——

「委屈?那便好生听孤的话。」

我知道他是故意让我遇到太子妃的。

所以这场事,到头来被他自大地认为是太子妃的拈酸吃醋而不了了之。

我那夜和季书锦见面所落的泪水,只要堵上那侍女的嘴,便无人知晓。

7

翌日腰身酸痛,我倚着窗棂看骤急雨势,一遍遍回想徐程昨夜的话——

腰肢细软且能夺人命的姑娘。

我们既皆陷入水火,终会有一日可以相互拉一把的,只是尚缺时机。

我身处东宫极偏僻的地界,极少人知道我的住处。

徐程去正院半刻钟后,我遣派了一个早已打点好的人,给了我发间刻有「兰」字的木质发簪。

随后在屋檐下赏雨装作打理花枝的模样。

几个时辰后,小郡主被奶娘牵着,来到我这个简陋小院里,眨着不谙世事的双眸要我抱。

我今日等的时机,恰逢时宜地来了。

我盈盈一笑,去迎小郡主入室,蹲下身声音变得温软:

「小郡主为何来契兰这呀?」

她抓着奶娘的手藏在身后,声音软糯:

「她们说您这里有好吃的,我……我来看看。」

我从桌案拿出一颗樱桃和橘瓣:「小郡主指的是这个吗?」

今岁因为栽种的过程出了些许差错,进贡给皇家的樱桃和柑橘比往年少得多,阖宫分下来的又少之又少。

东宫大半都给了太子妃和太子,我也只得了这几个。

小郡主在太子妃那里食髓知味勾起馋虫,忍不住伸出手,眼里藏不住的兴奋。

她在我们关心的目光中,仔细品尝美味。

我看着她憨态可掬的模样,心底却有些失落。

三年来,徐程鲜少提过名分,因为我总是反抗,总是和他想要的乖顺妾室想法相违背。

只是近来我表现得被他驯服,他才随口提了一嘴待太子妃生产几月后,将我提作良媛。

他那时候借着闪动的烛光抚我的发说:

「阿兰,届时你便会有属于东宫的孩子,永远锦衣玉食地生活在这里。」

我并不动容。

面前之人若换了季书锦,他断不会拒绝询问我的意见,像如此这般,如同统治者在通知俘虏。

况且,他又怎会知晓,三年日夜的避子汤,对于女子来说意味着什么。

我恨极了徐程,他给我强加的这些束缚,我分明可以自己选择。

但他剥夺了我的一切权利。

8

深夜替换烛芯的时候,太子妃手上拿着那支刻有「兰」字的发簪悄然而至。

她轻轻将发簪放到桌子上,道:「小安说樱桃和橘瓣很好吃,谢谢。」

我眼睫微动,静静看着烛芯中的火苗跳动到眉眼上。

待太子妃端坐在椅子上,我缓缓伏地跪拜,再抬眼时视线落在她的小腹上,眼角起了水雾:

「求娘娘救救契兰。」

太子妃陆氏,单字黛,是宦官世家无上光荣的长女,父亲做开国功臣,兄长做一代文人。

陆黛与徐程青梅竹马少年定亲,但性子乘着闺阁女子的端庄大度,传言其自带一种对旁人的悲悯与柔情。

我恐她因少年情谊站在对立面,袖里藏着一把短刃。

太子妃本就是太子正妻,理应伉俪情深互相扶持,为彼此后盾。

我落下孤注一掷的决心,久久不起。

陆黛眸光被烛火浸染,内里有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坚定:

「沈姑娘,季大人他已给我写过信……

「殿下的脾性我知根知底,你能在他手下忍辱负重,只三年便换得他对你管制松懈,我心生敬意。」

我站起身,仍紧紧藏着袖中短刃,不肯松懈。

「沈姑娘接下来打算如何?我会想办法助姑娘脱离东宫……」

「改日娘娘去寺庙替腹中世子祈福的时候,求您带上契兰。」

无论如何,离开东宫,是第一步。

陆黛吃完一盏茶,摩挲着茶杯杯沿,突兀问:「殿下在你之前也行过强取豪夺之事,你也跟她们一样要告御状吗?」

她语气平静,眉眼淡淡,我摸不清她的情绪,只是用无声的方式默认。

她深深叹口气:「他是太子,你告的是陛下属意的东宫,告不了的。」

我只盯着地砖上流动的月光,想着皇城下的登闻鼓。

天下至广,天高路远。

击鼓鸣冤难道形同虚设?

直至第二日午后,头戴幂篱随陆黛出发前往寺庙时,我才回应她:

「东宫尚且有如此不齿之事,远离淮安城的百姓岂不日日水深火热?

「娘娘,纵然徒劳无功,契兰也忍不下冷淡处之。

「契兰知娘娘与殿下情谊深厚,若您执意阻拦,左右我处于无上皇权之下,没有选择权利,宁愿玉碎。」

几颗泪珠似珠玉滚落在地面,我低头垂泪,在轿辇旁吐肺腑之言。

我心提在嗓子眼,行至宫外,陆黛的声音才悠悠传入耳里:

「你若玉碎自刎,季书锦该如何?我不会让你玉碎的。」

9

今年第一场雪是薄薄的。

层层落在宫道长廊上,轻得刚落下就能被风携走,像我在东宫飘摇不定的三年。

前方有人行色匆匆,恰好与我们的轿辇打了个照面。

他退到外侧,弯腰作揖为东宫轿辇让路。

我掠过他的身前,低头悄悄看去,被他腰间玉佩映出的光闪了眼。

不禁悄悄将幂篱露出一条狭窄的缝隙去瞧。

那人听到幂篱珠玉响动,偷偷抬眼看我。

我与季书锦便这么打了第一回照面。

我眼眸骤然放大收紧,脚步微微放缓,拉住幂篱的手不禁紧了十分。

轻薄的雪花隔在我们视线之间,却仿佛变作一堵墙。

我放下幂篱,深吸一口冷气继续朝前走着。

后面突然生出一阵动乱,有内侍唤着他的名讳,步履声混乱。

陆黛问:「怎么了,方才是何人?」

我垂眸回应:「娘娘,是季书锦来宫里。」

她沉吟几阵:「他近来擢升官位,广交友人,应是去东宫的。」

应是去投诚的。

我不探知朝堂政事,可也能看出,徐程正在野心扩大东宫势力,防止其余的兄弟姐妹有皇位的可乘之机。

但有陆家的助力和传统保守派的群臣战队,即便他不寻季书锦,他也持有大半胜算。

不知是季书锦有意介入事端,还是他故意牵扯。

直至到了寺庙,我也一直在想这件事。

取下幂篱跪拜在蒲团上,我看着供奉的袅袅香火,对着慈悲的佛像虔诚许愿前路顺遂。

一片黑暗中,我听见屋外马蹄阵阵,有脚步声传来轻轻推开房门。

他脚步沉闷,跪在我身旁的蒲团上,轻轻不知念诵着哪部经文。

我听着他声音渐弱,才缓缓睁开眼偏头看他。

季书锦面容比他成亲那日更加疲惫,嘴角处擦破了点皮,凝着血。

我回身确认房门紧闭,泪才落下来。

他慢慢伸手抚我的发:「契兰,你怨不怨我?」

「自是怨……我以为此生再难相见,」

他凑近我的脸,眼中倒映出我难过的模样,我继续道,「可是怨有何用。」

我也知道,我该怨的人,一直应是徐程。

季书锦揽我入怀,我伏在他的肩头无声哭泣,泪如雨下。

「契兰,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他声音颤抖,抱我的力度紧了些。

我父母从商,家底厚实,我自小便是掌上明珠般的人物,十指不沾阳春水,从未吃过半点苦。

娘教我睚眦必报,以银两替我铺路,为我与季书锦说亲。

及笄后我的脾性便越发任性,婚后与季书锦拌嘴时,都要耍些小性子逼他先一步低头,受不了半分委屈。

这样的人物,竟然也能忍气吞声隐忍三年之久。

我慢慢道:「我要去皇城下,击响登闻鼓,状告东宫……这是连累仕途的事情,你早早修一封放妻书吧。」

「契兰,你永远是我的发妻,我不怕。」

他轻轻握住你的手,「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但我不会离开你。」

10

我知道陆黛帮我挡了很多次徐程。

我在室内桌案置了一壶茶,一盘棋,邀那些被东宫迫害的女子吃茶赏花。

没有一个人来。

季书锦在御史台处处碰壁,事情毫无进展。

而徐程,他要离开淮安城南下了。

他离开前,掀开室内为避劲风的帘幕微动,带着一身寒气闯进来。

随意扔下外袍,强硬揽我入怀。

换上一副温良面孔,捧着我的脸,给一个甜枣:

「乖,等陆黛生产情绪稳定后,孤再接你回宫,给你个名分,你不要再想宫外的日子了。」

我沉默地被他抱在怀里,透过烛光去看天边月亮。

弯弯的,一点也不圆满。

徐程率军下江南巡视的几月里,我发了疯地加快进程,欲多搜集些证据成功逃离东宫。

季书锦偶尔会给他的新妇下药让她沉睡,在窗下守着我。

即便身处他方,我还是会想起东宫的夜晚,梦便变得又冰又凉。

我梦见初入东宫,徐程扼住我的手腕抵在桌前,掐着脖颈几近窒息。

我闹着要出去,挣扎、哀求、绝食,一切手段都没有用,徐程还是会仗着太子的身份,一遍又一遍地嘲笑。

在尊贵的身份与权力面前,作为商贾世家,我只能放下姿态。

我在冰冷的夜里梦魇、流汗。

季书锦悄悄握紧我的手,小心擦去我的汗水。

有时候从背后抱我入怀,传递温热的温度,轻轻道:

「契兰,无事了……」

但他的声音颤抖,似乎比我的内心还破碎。

我蓦地想起他的性子其实也不是现在这般温柔。

我嫁到他季家,任性地跟他约法三章,说若是一点不好,就要与他和离。

他只轻哼一声,并未答话。

我当他好欺负时,他一下扼住我的手腕,力度不大却抢过我手里团扇,用它轻轻敲了敲我的肩膀:

「进了我季家的大门,还未好好相处过,夫人就起了离开的心思,这是什么理儿?」

他凑近我的脸:「是为夫哪里惹夫人不满了?容貌、谈吐、学识、身材还是能力?放心,朝野之上我定做出实业,不浪费夫人投给季家的每一文钱。」

无法想象这般性格的人如今会变得如此拘礼。

待早起睁眼时,又只剩我一个人,仿佛昨夜的他也是场梦。

唯有桌案上那碗温热的安神汤药表明那是真实发生的。

11

汤药虽有用,但一日未挣得说法,心永不得安宁。

陆黛盯着我倔强的眼眸,指着皇城登闻鼓的方向,在遥遥大雪中,轻声:

「曾经名动淮安的花魁死在那里。

「沈姑娘,现今殿下的暗卫虽大都随他南下,但本宫相信,你届时一出寺庙,便会有箭射歪你的发髻。

「皇权在手,他一日为皇家子弟,你一日也到不了登闻鼓那。即便朝堂敌对势力护你,你势单力薄,怕是还未面见圣上,各方势力早已将你害了。」

白茫茫一片厚重,我一眼望不到头。

嘴唇干涩,我闷闷问:「娘娘,您是畏惧东宫还是因为垂爱殿下?」

她的巴掌扇过来,但带着颤抖,并不像徐程那般狠。

我没有痛,只有震惊。

我攥紧拳头,在她甩袖送客时静静道:

「殿下做事周全,民女未至东宫前,未曾闻东宫私藏过女子,那花魁的消息亦是不知。娘娘欣赏殿下的谨慎,民女能理解。

「我知娘娘认为殿下会为明君方保东宫,但如今就可轻薄旁人、鄙视臣子的人,他日权力鼎盛、天下皆在股掌中,天下人何为?女子何为?」

陆黛看了眼我尚有破洞的衣裳,似是有所动容。

她直直盯着我的眼眸,似在看另外一个人。

许久她命人递上一碗热酒:

「此为剧毒,本宫只给你明日一日时间,不论你何种办法,只要能从寺庙出来活着敲响登闻鼓,本宫便助你一力且给你解药,否则——毒发身亡,念殿下欢喜过你,留你个全尸。」

我作了揖:「有娘娘这句话,契兰也值。」

她突兀轻笑一声:「季书锦呢——若你就此身亡,可有想过苦苦寻觅的父母和他?」

我愣怔在原地,茫然透过身侧飘扬雪花,不知在看什么。

陆黛喜欢茉莉花清香,东宫中常常备有二苏旧局,也不时分给东西两院。

我没跟任何人说,季书锦房中也有类似的清香。

我闻着的时候经常想起他。

爹娘盈泪送我出嫁后,我也闷闷不乐,晚间他便点燃此香助我静心。

我垂眸深吸,声音颤抖:

「契兰不孝、不忠,若挣不来公道,无颜面对,娘娘的毒便是让契兰……死得其所。」

12

寺庙到皇城很远,又下着雪。

但我走得很顺,并没有遇到会射中我发髻的箭。

乘着马车,掠过街坊的叫卖声,瞬间感到一种异常的不安。

这一切太过正常,仿佛我只是和旁人一样,融入闹市中闲逛。

我掀开布帘,坐在驾车的马夫身旁,在距皇城几里路时,声音发颤:

「我来吧。」

马夫并不动,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待我语气变得强硬,马夫突然一拽缰绳,马车方向调转,偏离皇城。

我被惊得缓了会,回身去看路途。

就这么明晃晃的,撞入了季书锦的眼眸里。

我咬唇,颤颤巍巍地起身,从疾驰而过的马车上跳下来,雪片像沙砾一样刮过我的脸庞。

季书锦护着我在暗藏锋芒的雪地中翻滚,馋着我起身时,我口中吐出的鲜血染红了脚下。

血迹因我们的步伐蜿蜒成河,我听见身后有脚步声轻轻响动。

回头看去,看到几双愤怒又不平的眼眸。

那些同样受徐程欺辱过的女子默默看着我,晌久开始也扶着我。

登闻鼓尽在眼前时,有人先我一步拿起鼓槌,轻笑地看着我,笑得讽刺。

是那位侍女,季书锦的新妇。

她愤恨地盯着我,质问:「你为何要将殿下置于这种境地?他在江南镇压叛乱,为天下着想,会是一个明君,你就因为这个诬陷他?」

我上前一步想要抢过,她躲过诸人的攻击,眼里带着不屑。

我的心被她言论震颤,怀疑她被徐程洗脑到了极致:

「难道我们不是天下?」

忽地小腹传来一阵难耐的痛楚,我蹲下身口吐鲜血。

季书锦将我捞入怀,揉着我的小腹,抬眼问:

「你给契兰下毒了?解药呢!」

她勾起嫌弃的笑容,蹲下身看着我惨白的面容:

「真是可惜啊,你居然能说的动太子妃帮你,我现在还不能杀你……」

她轻笑一声,「那就看看,你这么弱,能不能拿到击打鼓面吧?」

沉闷的一声。

她将鼓槌掷在不远处的雪面上,控制住除我之外的其他人。

我跌落在地,身体颤抖趴在雪地上抬眼看鼓槌方向。

为阻止我们,她代东宫定了规矩:击打登闻鼓,必要先行打二十大板。

我尽力爬向鼓槌途中,听见季书锦代所有人承受二十大板的声音。

板子重重地击打在他的身体上,他发出低低的忍耐呻吟,满是痛苦。

我的视线在雪里发白,听得心里打鼓,越发沉闷难受,爬行缓慢。

那些被制住的人掷地有声地呼唤着我,叫我别睡,即便摸不到鼓槌、敲不响登闻鼓也无事,她们不会怪我。

怎么会没事?

近在咫尺时,我的小腹又一轮针扎般的剧痛。

视线短暂发黑时,我听见那侍女在板子击打声中嘲弄:

「婚后我使尽浑身解数皆得不到季公子的青睐,你跟沈姑娘的爱情真是可歌可泣——殿下当时,合该杀了你。」

她的声音顿住,惊诧地看向我紧紧地攥住鼓槌的手。

13

季书锦和我是媒妁之言、利益联姻。

若非我爹手头富裕,季家恰好缺银两,季老夫人无论如何都不会为他定亲。

他高中状元风光迎娶我时,我才知道他的面容如玉冠,虽然嘴皮子偶尔贱了些,但也配得上我这样的掌上明珠。

季书锦常常在婚后相处后,说我固执又任性。

便如现在,明知蜉蝣不可撼树,偏生还要固执十分,集结人群击打登闻鼓。

我握紧鼓槌爬到登闻鼓下,被鲜血染红的手在支鼓的木架上留下骇人的手印。

我的双腿颤抖,站不起身。

手印也爬不到鼓面上。

如果漫天飞雪可以倒悬,将轻轻的手印托上去就好了。

我使劲力气将鼓槌往鼓面的方向扔,只有轻轻的碰撞声。

沉寂在雪天里。

侍女缓缓走近,脸上带着意料之中的笑意。

她会怎么样?

最坏的结果就是折磨后灭口,但那样岂不连累众人?

我刚想将罪责揽于己身,直勾勾看着她抽出发簪。

那银簪素净,尖口较普通发簪都锐利,分明是件极好的杀人利器。

它抵住我的颈间,我浑身冰凉:

「放了他们。」

「他们只能活一个,你要季书锦死还是那些女子死?」

我陷入长久的沉默,看了趴着喘息的季书锦一眼。

他道:「我替她死,放了契兰!」

我突兀想起成婚两月后,季府迎来第一场大雪那日,季书锦在窗棂花瓶前插上的梅枝。

下朝后,我替他换衣裳,越过他附身的肩头看摇曳的梅枝。

他察觉到我的视线,捏捏我的脸:「喜欢吗?」

我颔首,他低身缓缓吻我的唇,辗转吮吸。

我总是喜欢和他待在一处的。

我问:「我必须死,对不对?」

「是。」

「……把我和季书锦葬在一处。」

她握银簪的手顿了顿:「什么?」

我流着泪笑:「你们东宫不是想灭口吗?不孝、不仁,这罪名我担了。」

银簪刺破肌肤时,却有一把纸伞缓缓打在我头上。

「放了他们。」

14

江南冬月落雨,道路泥泞,贼人借用地形与徐程军队苦战。

虽最后大胜,但徐程至今尚躺在营帐内,生死不明。

我不知道,这其中会掺着陆黛和季书锦的手笔。

陆黛手里攥着几封信,指尖惨白,却掷地有声。

她将信件摔到那侍女脸上:「三年前本宫孕时,本宫长兄落败被迫驻守边关,是不是徐程一直从中作梗所致?」

侍女不卑不亢跪下:

「娘娘,您公然直呼殿下名讳,不合规矩。」

季书锦忍痛抱着我,擦着我脸上的血。

他抢过解药喂我服下,轻轻抚着我的背。

陆黛轻轻道:「二殿下南下代太子掌军了。」

东宫欲易主。

侍女看着她松了力气,瘫在地上,像污泥。

一切尘埃落定后,我回到东宫收拾行囊,推开沉重的门扉却看见窗牗下有一抹熟悉的身影。

细碎的光影投在他的身上,轻轻晃动,徒生出神秘感。

浮动的光尘里,我停住步伐,缓缓背过身要逃。

「沈娘子,过来。」

那股低沉的声音刺破沉寂,让我心惊胆战。

我跑到门外,徐程从屋内出来用力拽住我的手腕。

昨日,东宫太子徐程因内帷不修被废,他如今变为了普通皇子。

「殿下。」

我低垂眉眼,想挣脱,他却把一沓信扔到我脸上:「这三年,我在东宫对你不好吗?锦衣玉食、内侍侍奉,样样都比季府好百倍,你脑袋里是长虫了?还念着季书锦,还连同陆黛扳倒我!」

这些信,是我在三年内写的。

我在东宫的煎熬中挣扎,日思夜想着季书锦和爹娘。

我给他们写信,虽寄不出去藏于房内,但也是慰藉自我的法子。

三年,几乎每三日便写一封。

我的情感被藏在雨雪中,在心底暗涌。

他狠狠掐住我的脖颈:

「沈契兰,我抢过很多女子,这些陆黛她跟你说过吧?可是她们都不比你待在东宫的时间最久,如若不是这件事,我真的会纳你为妾,你会衣食无忧!」

他甩袖,把我扔到雪地上:「季书锦有什么好,你喜欢他什么?你与他媒妁之言,并无丝毫感情基础,怎的你同他三个月便伉俪情深,和我三年都不行?」

我低头翻过那些信笺,冷冷睨他一眼,将信一封一封叠起放于怀中。

我抬眼道:「殿下,我是你抢来的,当然永远不可能自愿待在东宫——

「您剥夺了我的自由,夺去我本来的命运和尊严,强硬地将我的情爱消散,将我作为您的一个奖赏礼物。

「可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您不能剥夺我的一切。」

他嘴唇蠕动颤抖,禁不住狠狠扇我一巴掌。

激烈的声响惊动了还未离去的陆黛。

她沉默地将我扶起背身离开。

徐程再也没说过一句话来,只是在我远去后大声问:

「你以为我不敢报复你吗?」

15

徐程报复的方式来得很突然。完全能看出是一气之下所致。

季春之夜,季书锦的书房火光冲天,染红半边霞光。

火灾发生的时候,季书锦尚在书房处理政务。

我欲前去救人,却被人拉住手腕。

是那位侍女,她目光阴鸷,几乎眉眼带笑:「沈契兰,你不知好歹惹了殿下,今日你若救他,必死无疑,你要赌上你的芳年吗?」

我全身颤栗。今日徐程能派人纵火,明日保不齐会再度将我抢夺到皇子府,陆黛与他和离后,难保我不会孕有他的血脉。

我甩开她的手,扇了她一耳光:「同为女子,你竟助纣为虐颠倒是非!若朝野上下都是殿下那般践踏旁人,我宁愿从未生在此朝!」

她被我的力度打懵,踉跄几下,跌坐在地。

再欲争执,我已在全身浇上一盆凉水,盖住湿布冲了进去。

之前,徐程常常问我,为何不能忘记季书锦。

起初一年,他以为是我思念过度徒生惶恐。

第二年,他开始烦躁,夜里大声质问我。

第三年,他看出来我的委曲求全,骂我不识好歹。

在我的心中,季书锦哪儿都比他好。

与季书锦初做夫妻时,其实极为尴尬。

我不懂如何与他相处,他也摸不透我的脾性。

我们偶有拌嘴,但互不冒犯、相敬如宾。

直至与他参加一些纨绔子弟的宴席时,我在亭中听他们作狗屁不通的诗句,烦闷地烤火。

季书锦作得还耐耳,却有人与他争执。

他只轻飘飘几句,眼见那人气急要羞辱。

我跑出来拉住他衣袖,对着那人骂了一句「你的嘴巴搁恭桶里逛了一圈吧」,惹得哄堂大笑。

至此他便开始厚脸皮地往我跟前凑,对我这位新婚妻子有着出奇的好奇心。

常摇着折扇,说什么他自己没见过我这般小娘子。

后来在寒冷的冬季,他会亲手褪去我的鞋袜,温柔地代我涂抹冻疮膏。

即便他抹完有意吐槽几句我的娇气,惹来我的一顿打。

在东宫的三年,无论如何也抵不过在季书锦旁三个月。

16

在火舌吞噬的欢笑声中,我越过散乱在地正在燃烧的悬梁和贤书,在角落里发现了正在喝酒的季书锦。

季书锦不擅饮酒,脸颊酡红,倚着窗框看还未燃烧的圆月。

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赶忙夺过酒壶盖上,照他的头上结结实实地打了一巴掌:

「你要死啊?」

他看着我狰狞的面容,后背不禁退了退:

「契兰……」

许是被我扇得稍微清醒了点,立马起身,

「契兰,你快走,殿下他既然造了这场大火,便有眼线,你今日救了我,他必迁怒于你……」

我踹了一脚他的腿:「你脑子进水了?若我逃出东宫的下场便是得了你死我活的结局,这不是我想要的!」

「徐程动我只会让陛下更加厌恶,若他当真要鱼死网破——」

我俯下身,将被烟呛得弯腰的他背上,

「他肯纵火伪装,我如何不能?况且既然知道终有一日生死攸关,应该好生尝尽人世欢乐,你这般,故意报复我呢?」

我捂住口鼻,避开势头猛烈的火苗,从书房后门挪到了外面。

探了探他的鼻息,确认他还活着时松了一口气,慢悠悠地向另一处隐秘宅邸走去。

圆月的月光照亮道路。

背上的季书锦动弹了一下,在我耳边虚弱喃喃问:

「契兰……回家了吗?」

我抬眼看到隐于林间的宅邸:

「嗯,我回家了,季书锦。」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