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捕坐牢——老校长郝甦生自传体回忆录连载之十七

发布时间:2025-09-22 08:53  浏览量:15

历史就在每一个人的生活中。----莎士比亚

(接上期)十七 被捕坐牢

可是没有几天,却突然听说牛乐道被敌人捕去了。又一两天宋丽卿也被敌人叫去了,我这时思想上很恐怖。

过了几天,宋丽卿回来了,才知道敌人是追问她曾上山开过会,还有他爱人李焕文在外面是干什么的问题。也听说牛在道、牛昱太都在敌人看守所。还有北格学校毕业的学生崔立恕(崔立忠的弟弟)是在北格镇大街上被捕的。

又过了几天,敌人宣慰组一个姓贺的组长带人来了辛村,把我和辛村的医生张明玉一同带进了城里对我们拷问,说我是共产党员。

我思想上虽然同情共产党八路军,仇恨阎锡山匪军,我是诚心诚意想为人民做事的,但自己真的不是共产党员,敌人今天拷问我完全是恐吓讹诈。所以我坚决不承认这事,说我只是在地方上小解放时当一个教员。但敌人为了立功,非让我承认自己是共产党员,我说不是,他们就用木棍乱打,我实在受不了,就违心地胡乱承认了。

他们又追问你入党是谁介绍的?受谁的领导?和谁是一个组?怎么活动的?我当然一概说不上来,最后,只好承认,我只是一个教员,只是上山受过训。张明玉的情况和我差不多,也是胡乱承认的。他们把我和张明玉关押进了县城的拘留所。

第二天一早,敌人把我和张明玉,还有从看守所提审出的牛乐道、冀毅(原名孟淑贞,古寨人,解放后在大东关砖瓦厂工作)等人捆绑起来,用卡车送到了位于精营南横街的警宪指挥处,把我们关进特警处院内靠东墙的一排木笼子,过起了非人的监狱生活。

木笼子大约有一人高,每笼可容五六个人,我们只够站着或躺下,前面是铁栏杆,可以看到外面。吃饭是用桶抬来,从栏杆口伸进勺子舀进碗里。屋内还放着一个大尿桶,一天只让上厕所两次。

关我的这个木笼里头还有一个清源县人,据说是阎匪的区长,因通共嫌疑被捕。还有一个山东人姓王,说他家住在五龙口,过去当过土匪,这时他正患着血汗病。其他的人记不清了,因为这里面不叫名字,只叫号码。能听到其他屋里的镣铐的响声和悲痛的呼叫声。还能听到附近晋生工厂凄厉的放气声。栅栏外面日夜有人站岗看守,巡逻。

监狱里关的大多是政治嫌疑犯。隔了一两天,第一次提审我,把我带到一个地下室内。审讯我的人,面色黑黑的是个矮胖子,听说姓胡,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他让我坐着,一面问一面记录,主要问我党内情况,组织关系,我说我不知道,我不是共产党员,我只不过八路军在的时候,在地方上当教员,只是上山学习过,我实在不知道共产党内部的事情。

他又问我在北格当教员的有些谁,都去哪了?我说都走了,都不在家里。

他说他去过卜峻家,他家是在西北格坐西朝东的一个小门里。我听他说的和实际情况一样,我便猜想,这人可能是个叛徒。因为我在北格小学时,卜峻曾从外面带一些八路军的报纸和宣传品让我们看,我知道他是和八路军有联系的,此人一定知道北格小学的教员的情况,也一定知道我不是共产党员,我便把在太原县宣慰组的人对我刑讯逼供,我被迫承认是共产党的情况说了一遍。

他问了大约有一两个钟头,又隔了两三天又提问了一次,还是那个人。他说,你要老实交代,不要胡说。

我说我确实不是共产党,是当教员的。他又说你们的县长来了,将来问你事,你一定要说老实话,要前后一致,不要胡说。

又过了两天,把我叫到一个楼上办公室,坐着几个人,其中一个据说是太原县县长王根盛(我过去不认识),他对我说,你要老实交代问题,我说我确实不是共产党,我就是当过教员,上山受过训。我是因为被他们打不过才胡说下的。

最后他说,以后你一定要老实交代,不要胡说,以后调查出来是罪上加罪。我说,我确实不是共产党,绝不再胡说了。他又说,那你以后还是好好当你的教员吧。这样把问题算是落实了。

我回到木笼子里就病倒了,得了重伤寒,发高烧,渴极了,连一口水也喝不上。渴得厉害的时候,就把手绢从木栅栏前伸出去到一个小水沟里蘸上一点脏水,拧到嘴里润一下,饭也不能吃。大约这样过了七八天时间,他们看我病重,就把我送到南园子敌人的招待所里。

这里是一个里外院,外院是看守和审讯的地方,内院住着犯人,是一个四合院。我去了住在南屋内,一屋里住的人很多,这里可以到院里活动,可以随便上厕所。

这时有一个日本医生来给我打针,张明玉和我住在一个屋内,他可以照料我。过了一两天,病稍微好一些,可是不知怎么病又反复了,一直发高烧,后来就昏迷不醒了。他们便把我抬到北屋,那个专住病人的屋子里。

记得那屋子有三四个病人都是衣服破破烂烂,满身虱子。在这个屋里我住了大概有一两个月,中间还提审过我一两次,都是到外院一个屋内坐着问话。那人中等身材,瘦一点,听说他姓宋,主要是落实我的问题,还是反复以前的问话,看前后是否一致,以后就再不问了。

隔了一个月,听说张明玉也出去了。我稍微能活动一些了,每天就坐在屋子外晒太阳。因为我病重,身体孱弱,对挑水、扫院、打饭等劳役都可不参加,也可不去参加聚会读报和体育活动(比如打篮球)。

有一次集体活动,我没有考虑就随口说出“贺司令在张家口战役“的话,这是我在东山上受训时经常唱赞扬贺司令的歌曲的习惯。

会后一位穿草鞋的南方人,看来是从八路军中捕来的,我记得他名叫张光炯,他悄悄告我,以后说话要小心点。我才有所醒悟。

在病房还遇到一个犯人,曾问我,“你在白石沟受过训吧?”好像他也是俘虏过来的,但我不敢和他交谈。

大约又过了半个多月,又把我叫到外院,还是那个姓宋的问我说,你还没有出去?我说,没有人管我了。他说,你早就没事了,因为我出差去了,走了一个多月,把你给搁起来了。

又过了一两天,就把我和住在西屋里的牛乐道一同送到了东缉虎营敌人的干训队(原友仁中学地址)。我一进去就遇上南格村的张克良,他过去是我的学生,也是因为当教员被捕的。他说他一两天就要出去了,把他的皮褥子就给我留下了。

这里原来是一间教室,住着三、四十人,打地铺睡觉。这里稍微自由一点,可以到前后院活动,去食堂打饭打水,可以到小卖部买点东西吃,每天早上出操。我因为有病走不动,就没有参加。他们就让我看阎匪的《兵农合一》《物劳学说》《唯中论》等书。又让每个人写出自己的历史,包括学历和经历,填表登记。我认为自己一生经历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在八路军小解放时当教师也是公开的。

大约在这里住了一个星期左右,他们又把我交到特警处,问我能不能找下铺保,我说可以。这样我就去北司街找到世兴号的任占鳌,让他给我做保人。他和我是一个村的,在小学时一块念过书,现在在郜村家中劳动,他要保证我不是共产党,以后要安分守己当教员,大意如此。

一两天后,我被保释出狱。我和牛乐道是同一天出来的,他找的是另一家铺保。我们在监狱中所谓的自白书就是写自己的历史和一生当教员的事。他们让我交代一同上山受训的人,我只写了几个人的化名,没有写一个真实姓名。

所谓宣慰组,警宪指挥处都是阎锡山的特务机关,是伤害人民的机关。当时我的政治觉悟太低了,自己悲痛地认为是犯了罪,到了监狱里面就都是政治嫌疑犯。后来才认识到政治犯并不丢人,是光荣的,是与敌人做政治斗争。

我进了监狱以后,家里人不知我的下落和死活。因为那时敌人把很多无辜的百姓都杀死了,恐怖气氛笼罩,人人自危。像我这样落在敌人手中,很可能会以各种罪名被杀害。所以家中卧床不起的老母和妻儿老小得不到我的消息,每日只能饮泪哭泣。

在狱中时,敌人把我押到南园子以后,有时可以到院中活动。其中有个管理人员是个年轻人,听说他与世兴号商铺有认识的人,于是我偷偷写了一个条子,托他转送给世兴号,那里有我们村的任占鳌。这样,我的堂兄郝书田,族祖郝子照才知道了我的下落,给我送来了衣服和食物,中秋节还送进来月饼,家中也就知道了我还活着。

我和牛乐道一同出狱,先到了族祖郝学煦家。那时我大病初愈,见饭就想要吃。他们看见我头发很长,两脸瘦削,已不成人样。在那里住了一天,便和牛乐道一同坐大车回了家。

未完待续。此自传文稿由珍尔根据传主本人亲笔写的手稿整理而成。请继续关注下一章节:出狱返家,进城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