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遇到一只黄皮子讨封,直接将手中的洗衣盆一摔,闭上眼睛开始许愿

发布时间:2025-09-20 01:34  浏览量:13

我去河埠头搓洗衣裳的路上,撞上了一只黄皮子讨封。

那小东西人模人样地站着,两只前爪合拢朝我作揖,一双贼溜溜的眼珠子在我身上打转,尖声尖气地发问:

“小娘子,你且瞧瞧,我这副模样,是更肖人形,还是颇具神韵?”

我脑子里嗡地一下,闪过的却是前些日子攀上高枝,就把我一脚踹开的前未婚夫——赵时礼。

心头那股恶气翻涌上来,我把手里的木盆“哐当”一声砸在地上,索性眼一闭,心一横,双手合十就许起愿来。

“我看你呀,分明就是我那位俊朗不凡、风姿卓绝、昂藏八尺、体魄强健、富甲一方、爱我如命,不但顾家还愿意把全部身家都交给我的天赐良缘好夫君!”

……

周遭死一般地寂静。

连树上聒噪的夏蝉都瞬间噤了声。

那黄皮子还维持着作揖的姿势,一对溜圆的眼睛直勾勾地瞪着我,比黄豆大不了多少的瞳仁里,写满了匪夷所思。

我睁开眼,双手往腰间一叉,理直气壮地回瞪过去。

“瞅啥?难道你不是?”

黄皮子从牙缝里挤出“吱吱”的磨牙声,听着格外瘆人。

“你这个……贪得无厌的女人!”

我才不怕它,轻蔑地翻了个白眼,弯腰捡起木盆,自顾自朝河边走去,嘴里还不停地念叨:

“切!瞧你这身皮毛油光水滑的,我还当你道行多高深呢!”

“闹了半天,原来是个银样镴枪头!”

“我便是看你千遍万遍,你也是我那位‘俊朗不凡、风姿卓绝、昂藏八尺……’的好夫君!”

“哦对,昂藏八尺可不能忘了,差一寸都不成!”

身后,那只学着人样站立,身上不知从哪儿扒拉来一件破烂衣衫的黄皮子,喉头一甜,猛地喷出一口血来。

它指着我的背影,发出了崩溃的哀嚎。

“人心!”

“这就是险恶又贪婪的人心!”

一阵山风吹过,它的背影仿佛瞬间佝偻了下去,眼里的光也跟着黯淡了。它裹紧了身上的破衣烂衫,步履蹒跚地消失在了林子里。

对于撞见黄皮子这事儿,我并没太往心里去。

咱们乡下地方,谁没听过几个精怪的传闻?也没见谁家孩子真因为这个丢了小命。

比起虚无缥缈的精怪,眼下有更要紧的事等着我处理。

我抱着木盆,脚下方向一转,没去河边,而是绕到了我那瞎了眼的前未婚夫——赵时礼家的后院。

赵时礼,就是那个一朝考中秀才,得了镇上布庄老板女儿的青睐,便转头请了村长上门,硬生生要与我家退婚的薄情郎。

退了就退了,这等嫌贫爱富、两面三刀的男人,我赵小燕还真瞧不上。

可气就气在,明明是他赵时礼悔婚在先,是他不守承诺,到头来,村里人戳脊梁骨的对象,反倒成了我!

这几日我一出门,背后总有嚼舌根的。他犯的错,凭什么让我来担这恶果?

想到这,我心里那把火就烧得更旺了。

赵时礼他爹死得早,家里就一个寡母拉扯他。年前他娘哭哭啼啼地求到我家,说为了供儿子念书,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我爹娘看在两家即将结亲的份上,硬是从牙缝里挤出半袋糙米给了他家。

当时他娘感恩戴德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可不到三月,赵时礼中了秀才,带着村长大张旗鼓来退婚时,他娘却在屋里装聋作哑,一个字都不吭。

那半袋米,至今还没还呢!

我愤愤地将木盆藏在树杈上,后退几步,一个助跑蹬上墙头,双手一撑,干净利落地翻进了赵家院子。

眼下正是农忙,家家户户都在地里割稻子,院里空无一人,只有一群老母鸡在“咯咯哒”地刨食。这七八只鸡,可是赵时礼的命根子,他娘说要留着下蛋给他补身子考举人呢。

我眯了眯眼,猫着腰就冲了过去。

鸡群受惊,扑棱着翅膀四处乱窜,一时间鸡毛满天飞。

在纷飞的鸡毛里,我左右开弓,一手一只,提溜着两只最肥的老母鸡,艰难地爬上院墙,抱起我的木盆,一溜烟跑回了家。

反正退婚这事儿是赵时礼理亏,他如今攀了高枝,把脸面看得比命都重。就算猜到是我干的,谅他也不敢上门来闹。

再说了,他家还欠着我家的米呢!

晚上,我家锅里飘出了久违的鸡汤香。

听着隔壁赵家传来的叫骂声,我狠狠咬下一口鸡腿。

惹了我赵小燕,一个都别想好过!

次日清晨,天还没亮透,我家的木门就被拍得山响,那力道,仿佛要将门板拆了。

我只当是赵时礼找上门来算账,打着哈欠,满脸不耐烦地去开门。

“谁啊!大清早的,奔丧呢……”

剩下的话,尽数卡在了喉咙里。我呆呆地看着门外的人。

那不是赵时礼,而是一个男人。

一个俊美到让人挪不开眼的男人。比我这辈子见过的所有男人加起来都好看。

他身着一袭明黄衫子,墨发如瀑,正微微俯身看我,一双潋滟的桃花眼里,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幽怨。

他薄唇轻启,声音里满是委屈:

“娘子。”

我混沌的脑子瞬间炸开了。

我使劲搓了搓脸,不敢置信地指着自己的鼻子:“娘子?你叫我?”我还没嫁人呢,哪儿冒出来这么个漂亮夫君?

莫不是爹娘怕我被退婚想不开,给我找了个便宜相公?

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那男人幽幽地瞪了我一眼,随即闭上眼,像是认命般,用一种毫无波澜的语调,一字一顿地背诵道:

“在下便是娘子口中那位‘俊朗不凡、风姿卓绝、昂藏八尺、体魄强健、富甲一方、爱妻如命,且念家顾家,愿将万贯家财拱手相送’的如意郎君。”

“昨日,这可是你亲口说的,少一个条件都不成。”

我“嘿嘿”干笑两声,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电光火石间,我想起来了。

昨天,我好像就是对着一只讨封的黄皮子说的这话……

一个惊人的可能性浮上心头,我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的男子,猛地一拍大腿:“我的老天爷!你真是黄大仙显灵,送我的夫君?”

我一把拉过他,上手就开始检查,从上到下摸了个遍。

跟赵时礼那竹竿似的干瘪身板完全不同,眼前这男人,不仅脸蛋长得无可挑剔,绸缎衣衫下包裹的,也是结结实实的肌肉。

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这当真是照着我的愿望变出来的夫君!

那男人低头看了一眼在我胸膛上作乱的手,像是被气到极致,反而笑了。他捏了捏眉心,语气平静中透着一股绝望。

“不是送的。”

“啊?”我的手还搭在他胸前,闻言茫然抬头。

他的眼神里带着一股看破红尘的死寂。

“太迟了。”

“昨日,你没说要‘送’。”

半个时辰后,饭桌上,气氛诡异。

我和爹娘坐在一边,那个自称黄朗的男人,独自坐在另一头。

我爹看看黄朗,又凑过来扯我袖子,压低声音问:“闺女,这……这也是你从赵时礼家顺手牵回来的?”

我赶紧“呸呸”两声:“爹,你可别污了好人家的名声!他跟赵时礼那小人有何干系?他是我在路边捡的。”

黄朗眼神飘忽,双目无神地望着前方。

我在桌下狠狠踹了他一脚,他才一个激灵,点了点头:“是,在下路遇赵姑娘,对她……”他顿了顿,眸中闪过一丝痛苦,才接着说,“对她一见倾心,故而上门提亲。”

我娘细细打量着黄朗身上那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绸衫,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拍了拍我的手背:“闺女,你可不能看人家长得俊就犯浑,咱们不能干拐卖人口的勾当,男的也不行!”

“他不是我拐的,也不是我骗的!”我撑着桌子强调,“是他自己说的,对我一见钟情,非我不娶!”

爹娘齐刷刷看向黄朗,黄朗生无可恋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门外探进一个脑袋,是我二婶,她端着碗粥,满脸都是看热闹的兴奋:“大哥大嫂,我刚听见说,是谁非咱小燕不娶啊?”

她目光在屋里一扫,落在黄朗身上时,眼睛骤然放光。不等我们解释,二婶已经端着碗,一路小跑着出去了。

不出两炷香的功夫,全村都知道了,我家来了个俊俏非凡的小郎君,哪哪儿都好,就是眼神不太好,偏偏瞧上了被赵秀才退了婚的赵小燕。

村里的婶子大娘 们,端着饭碗一波波地来我家瞧稀奇。

“哎哟,这后生可真俊!”刘婶拉着黄朗的胳膊,笑得合不拢嘴。

二婶吸溜一口粥,一巴掌拍在黄朗的屁股上:“可不是嘛!身板也结实,瞧这屁股,一看就好生养!大哥大嫂,你们就等着抱外孙吧!”

被一群热情的妇人围着,黄朗那股麻木劲儿倒是没了,一张俊脸红得能滴出血,手足无措。

正热闹间,一个不合时宜的讥讽声插了进来。

“不过是个靠脸吃饭的小白脸,也值得你们这般大惊小怪?”

一辆马车停在我家门口,赵时礼身着一身时兴的青色绸衫,从车上款款而下。

他双臂抱在胸前,轻蔑地扫了黄朗一眼,目光落在黄朗的衣料上时微微一顿,随即又看向我,眼中闪过一抹了然的讥诮。那样的好料子,一匹至少几十两银子,他只在王家布庄见过。

赵时礼眼中的不屑更浓了。

“这位兄台,瞧着面相倒是比女儿家还秀气,身上这件衣裳,怕是不便宜吧?”

听见他的声音,我刚升起的好心情瞬间烟消云散。想当初他穷得叮当响,还总跟我说什么“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如今倒好,一双势利眼只会盯着别人的衣裳值多少钱。

偏偏黄朗还听不出他话里的讥讽,脸上红晕未褪,谦虚地摆手:“寻常料子,不值什么钱……”

话音未落,赵时礼便发出一声冷笑:“寻常料子?你当我是外行?这一身没个十几两银子下不来!这十里八乡,可没听说哪家姓黄的富户,能穿得起这等衣裳的……”

他拉长了语调,别有深意地瞟了我一眼。

“倒是那青楼里的花魁,或是南风馆里的小倌儿,才有这般行头。赵小燕,你莫不是被我退婚,心中不忿,偷了我家的鸡还不解气,又特地去南风馆找了个相公来演戏气我?”

“偷鸡?”人群里,刘婶发出一声惊呼。

赵时礼他娘立刻一拍大腿,嚎啕大哭:“我的老天爷啊!那可是我养了好几年的宝贝疙瘩,留着给我儿考举人补身子的啊!不知是哪个挨千刀的,昨晚给我偷了个精光啊!”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我身上。

我却丝毫不惧,任凭他娘哭天抢地。瞅准时机,我飞起一脚,正中赵时礼的小腹。

他正得意洋洋地看我笑话,根本来不及躲闪,被我踹了个四脚朝天。

“我偷你个大头鬼!张口偷鸡,闭口小倌,你以为你中个秀才就能当青天大老爷了?借着未来岳家的势,到处放屁,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有种的,咱们现在就去县衙,让县太爷评评理!”

我声如洪钟,气势汹汹。

“若你家的鸡真是我偷的,我任你处置!若不是,你当场跪下,给我磕十个响头!”

鸡,确实是我偷的。但我娘说了,输人不输阵。反正鸡毛鸡骨头都埋得远远的,剩下的几只也藏进了山洞,死无对证。

见我如此强硬,赵时礼反倒被唬住了,一时惊疑不定。他与王家小姐婚期在即,若真闹上公堂,万一查不出是我,他反倒落个诬告的罪名,影响了婚事,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他正支支吾吾,身后一只纤纤玉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夫君,何事如此喧哗?”

王满月一身珠光宝气,由丫鬟扶着,弱柳扶风般站在赵时礼身侧。

看到未婚妻,赵时礼瞬间找回了底气,他挺了挺干瘪的胸膛,摆出一副大度的笑容:“没什么,不过是赵小燕,大约是听说了我们的婚期,心有不甘,竟不知从哪儿找了个小白脸来做戏,说什么非她不娶……”

他无奈地摇摇头,做足了清高姿态:“可惜啊,她这等粗鄙村妇,又岂能与貌美心善的王姑娘你相提并论?”

王满月平日里最爱听人夸她美貌,赵时礼嘴角微扬,等着她的附和。

然而,预想中的娇声笑语并未响起。

赵时礼感觉不对,一转头,便见王满月站在他身旁,一双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黄朗,像是被勾了魂一般。

他心里“咯噔”一下,顿感不妙。再看黄朗,那张脸确实俊俏得过分,饶是他也不得不承认,比自己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王满月乃是富商之女,见多识广,不会也如此肤浅,被这小白脸给迷住了吧……

6

我瞧着赵时礼那副狗仗人势的样子,往地上重重啐了一口。

“我呸!姓赵的你胡诌什么呢!什么心有不甘!你先把去年从我家借走的半袋米还来再说吧!”

我说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嘴里还在不住地嘀咕着:

“就这!说出去还是我们赵家村唯一的秀才呢!天天在村子里臭显摆装阔气,怎么也不见你来还米啊!”

“还说什么我偷了你家的鸡,莫不是以此为借口想赖账吧!”

一旁的王满月终于回过神,目光依依不舍地从黄朗脸上挪开,看向赵时礼时,眸中无端多了几分嫌弃。

“她说的可是真的?”

“赵公子,爹爹不是念你读书辛苦,给了你几百两银子置办房屋田地吗?”

“本就是你主动悔婚对不起她,就算真是她拿的,把鸡全给她了又如何?如今为了几只鸡就在这里吵吵闹闹,你怎的这般小家子气?”

赵时礼的脸涨得通红,“我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他看了看我和一众瞧热闹的乡亲,又看了看王满月,咬了咬牙,舍下脸面小声在一旁赔着不是。

王满月看着黄朗的脸,微微叹了口气,脸色好不容易好了些,赵时礼他娘却看不得自己儿子受气,一把跳了出来。

“那鸡本就是赵小燕偷的,我儿还说不得了?”

“什么小气不小气的,我儿是秀才,日后那可是要官拜宰相的!”

“王小姐,不是我说你,你以后也是我赵家的人,怎么不帮着自家人反而胳膊肘往外拐!”

王满月微眯起眼睛,又看了一眼赵时礼,抿紧唇一言不发。

我瞧着还在摆婆婆谱喋喋不休的赵时礼他娘,只觉得好笑。

刚刚我踹赵时礼时,她躲在人群里大气都不敢喘,生怕闹出点动静来我连她一起踹。

如今瞧着这王小姐是个斯文人,还没过门呢就可劲儿摆规矩。

我正瞧得起劲,袖口却忽然被人拉住。

黄朗好看的眉毛都皱成了一团,他一手攥紧我的衣袖,一手指了指王满月,小声道:

“赵姑娘……娘子,你先别瞧热闹了,那个王小姐看我的眼神好像有些不对劲。”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我的脖颈上,修长而匀称的手指虚虚落在我的腰间。

我微微偏过头,就见黄朗轻蹙着眉,连嘴角向下垂着的弧度都漂亮得无可挑剔。

一时间我连赵时礼的热闹都忘了瞧,只顾着呆呆看他。

“娘子?你莫要发呆。”

黄朗的眉蹙得更深了,轻轻戳了戳我腰间的软肉。

我只感觉脸颊发烫得厉害,连忙移开了目光。

顺着黄朗手指的方向看去时,我这才发现,王满月正盯着黄朗,那目光,恨不得能黏在黄朗的身上。

我连忙将黄朗严严实实护在身后,狠狠瞪了回去。

“你瞧什么?这是我的!”

“我出一千两,你把他让给我。”

“宰相!知道什么是宰相吗?那可是一品大员!我以后就是宰相的亲娘,说不准还是诰命夫人!”

“一千两?勉强也够使的,瞧在亲家的面子上我就不多说什么了,不过日后等我儿中了状元,你还是要多多拿些钱财来为他打点……”

赵母正说着,忽地猛然止住了话头,终于发现一丝不对劲。

王满月压根没听她说话,甚至看也没看她一眼,那眼神都快黏在黄朗那小白脸身上了。

7

“天杀的小 蹄 子不守妇道!你可是我赵家的媳妇,你那双眼睛在看谁呢!”

赵母一声尖叫,嘶吼着就要冲上来,却被王满月的侍女牢牢抓住。

王满月依旧没有分一个眼神给她。

“若不成,两千两也可。”

“赵小燕,你想清楚,两千两足够你家几代衣食无忧了。”

我摇了摇头。

“不卖,这是我夫君,他家财万贯。”

黄朗紧紧拉着我的衣裳,闻言立刻跟着点了点头。

“我家财万贯。”

“不仅家财万贯,我还英俊潇洒、玉树临风、身高八尺、身强体壮、爱小燕如命,愿意把所有家财都给小燕。”

黄朗竹筒倒豆子一般把我昨日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我看着黄朗漂亮的脸,拍了拍他的手背,温柔补充道:

“他还顾家。”

黄朗点头。

“对,我还顾家。”

王满月脸色一变:

“他不是南风馆里的小倌吗,哪里来的万贯家财?”

我满脸莫名:

“我几时说过他是南风馆里的小倌?”

我说着,用胳膊肘碰了碰黄朗。

黄朗眼珠一转,掰着手指头数道:

“祖父留给我当铺两间、酒坊十座,还有田产现银无数,应该算是足够万贯家财。”

说完,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幽幽地看着我,语气里满是不情愿。

“但我对小燕一见倾心,家财万贯于我如浮云,我……”

“我愿将所有家财尽数作为聘礼,只求小燕能嫁我为妻。”

此话一出,周围顿时响起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赵时礼目瞪口呆地看着黄朗,指着我脱口而出道:

“你疯了不成!她只是个村妇!”

黄朗睨他一眼,眼神坚定:

“村妇又如何?我此生非她不娶!”

周围一时间安静下来,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有人笑着上前向爹娘道喜,爹娘看着黄朗俊俏的背影乐得合不拢嘴。

王满月仍不死心,朝我试探道:

“你再考虑考虑,真的不行吗?这位公子长得实在俊俏,我是真心喜欢,若你嫌少,我可以把我攒的私房钱都给你。”

我摇了摇头,一把搂住黄朗的胳膊。

“真的不行,毕竟是我未过门的夫君,不瞒你说,我也喜欢得紧。”

话音刚落,黄朗的身体陡然绷紧。

王满月又瞧了一眼黄朗,满脸失落地走了。

临走前还不忘将想要一同上马车的赵时礼踹了下去。

赵母连忙上前,一边扶着赵时礼,一边对着王满月的马车破口大骂。

太阳渐渐升了起来,人群瞧够了热闹,也渐渐散了。

爹娘说笑着进屋商量准备成亲的事宜。

唯有黄朗,还被我虚虚搂着,身体僵硬得一下也不敢动弹。

我左右望了望,见四下无人,松开了他,又踮起脚尖轻轻戳了戳他的脑门。

“喂,可别说我赵小燕堂堂女娘子欺负你一只小动物。”

“虽然你长得很好看,但你要是不愿意当我的夫君娶我,现在还来得及反悔哦,大不了我就说是你爹娘不同意强行将你绑了回去。”

“否则若是等我爹娘合了八字看好了日子,你可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黄朗愣愣看着我,手指不自觉抚上额头。

半晌,他将脸偏向一边,下巴轻轻扬起:

“谁要反悔了,我和你们人一样,说话都是一言九鼎驷马难追。”

“赵小燕,我答应了非你不娶,就一定非你不娶!”

8

黄朗将那一堆地契银票全给了我,连带着城里的那座四出大宅子。

我看着手里厚厚一沓纸,挠了挠头。

本以为这些只是黄朗用法术变出来的,谁知去城里一问,竟都是真的,他当真就是当铺和酒坊的大东家。

黄朗睨我一眼,轻哼一声,转头又去翻老黄历了。

这几日他忙得很。

听说我娘要去寺里求和尚合八字,马不停蹄地对着黄历定日子,好不容易才选中一个做自己的生辰八字。

我娘从寺里回来,一路都笑弯了眼,拉着我不停地夸。

直说我与黄朗乃是天作之合,是百年难得一遇的上上佳缘。

我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什么上上佳缘,明明都是人为。

不对,不是人为,是鼬为。

抬眼一看,黄朗面上冷静如常,背后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成亲的日子定在了九月二十一。

王满月又来找过黄朗一次,偷偷问黄朗真的不能悔婚吗?

黄朗没说话,扬了扬下巴示意她看看后面。

王满月转身,就见我站在门边,一脚踹断了倚在墙角的铁锹。

她瞪大眼睛,身子不自觉抖了抖,什么话都没敢说,提着裙子就一溜烟小跑着走了。

听说她回去之后又是闹绝食又是要上吊,哭闹着硬是拒了和赵时礼的婚事。

然后转头就找了个极俊的小生入赘王家。

9

九月二十一,是个万里无云的好日子。

我爹请了全村人来喝喜酒,院子里热闹得紧。

我娘为我插上最后一支金簪,牵着我一路穿过宽敞的堂屋。

一路都有人道喜。

临出门前,我瞧见了站在角落里的赵时礼。

他身上的青色绸布衫子已经不见,又穿回了那身深色的打着补丁的粗布麻衣。

二婶见我一直盯着他,在我耳边悄声道:

“这赵秀才可算是糟了报应了,当初他那般不留情面地来找你退婚,结果上回那事儿王家小姐嫌他上不得台面,看不上他,他也被人家给退回去了!”

“那王老爷本来就看中他是自己女婿才又是给钱又是给找书院请夫子的。”

“现在王家都招人入赘了,之前王老爷给出去的钱也全都收回来了,赵秀才前几日还因为交不起书院的束脩被赶出来了。”

“他老娘天天在屋里骂人家王小姐,有什么用呢?要我说,真是天道好轮回啊!他们娘俩现在只怕肠子都悔青了!”

听见赵时礼过得很惨,我忍不住笑出了声。

像是知道我们在背后说他的闲话,赵时礼扯了扯嘴角,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赵小燕,看见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很得意吧。”

我点了点头,笑得更开心了。

“哎哟!这不是赵秀才,未来的一品大员吗?怎么,堂堂赵秀才不去巡视你的布庄,怎么来我这个粗鲁村妇家里了?”

“该不是连饭都吃不起了,来我这里蹭些好酒好菜吧?”

我毫不掩饰语气中的恶意和轻蔑。

赵时礼咬紧了牙,一甩袖子。

“赵小燕!你少在这里冷嘲热讽,谁缺了你这一顿吃食!”

“我告诉你!我十七岁就中秀才,书院的夫子个个都夸我天赋异禀,我迟早有出人头地的那一天!”

“待我功成名就,你定会后悔今日所言!”

我用团扇遮住脸,抿唇轻笑:

“哎哟哟,十七岁的秀才好了不起哟!可别等到了入土那天,还只是个秀才!”

“你!”

赵时礼气得腮帮子都在发抖,脚步却一动不动。

因为开始上菜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若赵时礼真想一心好好读书,今日就不会来这里。

过惯了好日子,穿惯了绸布衫子,怎么还熬得下去苦日子?

他这辈子都不会有功成名就的那一天了。

我没再看他一眼,抬脚跨过了门槛。

10

黄朗正在屋外等我。

“娘……娘子,你来了。”

他的眼中划过一抹笑意,弯下腰,小心翼翼将我扶进花轿。

拜过天地和高堂,一根红绸连着我们两人进了洞房。

四周终于安静了下来。

将掩面的团扇随手丢到一边,又将腰带松了松,我这才长舒一口气,走到床边坐下。

一抬头,就见黄朗一身红衣,正无措地看着我,脸红得像是盛夏熟透了的桃子。

毕竟是头一回成亲。

一时间我的心脏也紧张得怦怦直跳。

这是我凭自己本事许愿得来的好夫君啊!

不管黄朗的真身是什么,他长得这么好看,怎么说都是我赚了!

忽然想起了什么,我强压下心底的激动,将黄朗拉到床边坐下,举起右手发誓。

“夫君,这辈子你栽在我手里了,是我赵小燕对不住你。”

“不过你放心,我也不是那种无耻的人,我在这里对天发誓,我赵小燕这辈子一定好好和你过日子,如果下辈子我还遇见你讨封,我一定帮你成仙。”

黄朗眼眸微睁:

“你说的可是真的?”

我看着他的眼睛,再也忍不住,一把将他扑倒在床上。

“真,当然真。”

“夫君你知道的,我最不会撒谎了。”

意乱情迷间,黄朗吻过我的胸前。

“嗯,我知道的,祖父说过,你们人说话都是一诺千金。”

“娘子,你真是个好人。”

番外黄朗

五十七年后,赵小燕寿终正寝,我也成了一个弯腰驼背、白发苍苍的老头子。

赵小燕死的时候,所有人都劝我想开点,不要伤心。

我为何要伤心?

我许的诺完成了,终于可以离开了。

我高兴还来不及。

没过几天,我就装作不小心摔倒,再也没有醒来。

我和赵小燕没有孩子,是赵小燕的侄子帮忙操办了我的后事。

灵堂上,大家都不住地叹。

叹我与赵小燕感情深厚,叹我对她一往情深,痴情难得。

我化成原形躲在角落里,看着肖似赵小燕的侄孙女一时入了神。

好不容易清醒过来时,我不解地用爪子挠了挠脑袋。

我不过是遵守诺言而已,何时就对赵小燕一往情深了?

我觉得荒唐,不敢再看,钻过墙角小洞一路回了山里。

耽误了几十年,我的修炼都荒废了许多。

不过想起赵小燕成亲时曾对我说过的话。

她说若是我再去讨封,还可以去找她。

她说了一定会帮我的。

想到这里,我又有些开心,看来这下我定能修炼成仙。

我仔细算好了赵小燕投胎的时间,又拿了好些珍藏的宝贝去贿赂地府的鬼差,磨了许久,他们才肯告诉我赵小燕投胎到了哪处。

我早早就去那附近候着。

一边等赵小燕来,一边努力修炼。

我还特意留着赵小燕亲手给我做的那件黛色长衫,就压在我的枕头底下。

到时候我穿着这件衣裳,赵小燕一定能认出我来。

这次我一定能成功!

终于在赵小燕十六岁这年,我像从前一样披着那件黛色衣裳出现在她面前。

许久没有直立行走,也没有穿过衣裳,我有些生疏。

但我还是努力站直了身体,捋平了衣裳,也尽量将声音放柔了些。

“你看我像人还是像神?”

面前的女孩顶着那张熟悉的脸,瞪大了眼睛,像是被吓到了。

我有些伤心。

她怎么能害怕我?

我是她的夫君啊。

可下一刻,她眼珠一转,将手背到身后,闭起眼睛就又开始许愿。

“我看你分明像我那英俊潇洒、玉树临风、身高八尺、身强体壮、家财万贯、爱我如命、不仅顾家还愿意把所有家财都给我的好夫君。”

和从前一字不差的话语。

我有些恍惚,又猛地反应过来这和我预料中的不一样。

我的讨封又失败了,我急得快要哭出来。

“赵小燕,你怎么又这么说,你不是说会帮我的吗?”

“你说话不算话!”

面前女孩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表情。

“我堂堂女娘子,当然说话算话!”

“可我又不是赵小燕,我叫吴小兰。”

“赵小燕答应你的事情,你去找赵小燕呀!找我做什么?”

我愣住。

赵小燕死了,变成了吴小兰,赵小燕发的誓自然也就不作数了。

我又栽在了赵小燕手里。

不知为何,心里的大石头好像落了地。

没有成仙,我好像也没有很伤心。

吴小兰已经哼着歌走了。

我看着她的背影,将黛色衫子小心翼翼地脱下来抱在怀里。

她会喜欢我穿这件衣裳吗?

想起刚刚吴小兰说着让我做她夫君的样子,我忍不住弯起了唇角。

第二日一早,我穿着这件黛色长衫轻轻敲响了吴小兰家的房门。

“谁啊!”

吴小兰睡眼惺忪,不耐烦地打开了门。

我看着她,委屈地喊了一声:

“娘子。”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