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家门的女人(十五)

四禄走了，三福长舒一口气说，"我差点又陷进去。"

"你呀，就是心太实太软！"凤娥对红叶说，"还是你心眼灵透。你说，你给他出的那两条道他走哪一条？"

"他哪一条也不走，"红叶说，"我说的这两点，就是要堵死俺叔得到碾房的念想。我想俺叔打碾房的主意，一是他真的迷信思想严重，看咱家日子过得不错以为是沾了碾房风水好的光；二是我估计很可能以为这个旧时的金银首饰作坊可能埋藏着宝贝。这人哪，一旦利欲熏心，就想入非非，走火入魔，做出一些别人不齿的事。俺叔想得到碾房，但我要价太高，他回去一掂量，又怕吃亏太多，最后只好作罢。爹，娘，你们等着吧，过不了明天，你们的兄弟媳妇的病就好了！"

话说四禄回到家，"花蝼蛄"正端着一大碗带有荷包蛋的面山呼海啸般的咕噜着，见了四禄，急切地问道，"怎么样？怎么样？那事怎么样？"

"完了，没词，泡了！"四禄沮丧地一腚坐在炕沿上，"后院的男人不怎么样，女人可不好对付，原来就怵头一个李凤娥，现在又多了个林红叶，这小媳妇蛋子，堵得我没处躲没处藏的！"四禄把红叶说的两条道讲给"花蝼蛄"，说，"哪一条咱也不能走呀，这不是要咱倾家荡产吗？唉，碾房弄不到手就弄不到手吧，虽说貔大虎子在那现身，宝贝肯定是有的，但不准有大炮仗响，俺家老辈子也不是富户，开个作坊也只是够吃够喝，即使有埋藏，也不会多，唉，死了那条心吧，咱没那个命！"

"唉，跟着你嘛福也享不了！""花蝼蛄"说，"我又是先人附体，又是装疯卖傻，要死要活的，你又请先生搬道人的，弄得这么大阵仗子，他家不会生疑心吧？"

"不是生疑心的问题，是人家已经看透了咱的鬼把戏！"四禄说，"李凤娥的那番话，绵里藏针，扎得我浑身难受，连请先生的事，她都猜出其中有假，也是我忙中出错，忘了城南这么远，我根本不能一眨眼请来个先生。多亏我还没让她进碾房看，河西轧棉花的老冯她可能见过的，要是那时露了馅，这台戏就唱砸了！后院的这一婆一媳，都不是善茬！"

"花蝼蛄"望着四禄说，"那，咱这出戏……"

"收场吧，"四禄说，"就算自编自导自演了一出闹剧。"

第二天，四禄来到三福家。

"他叔，我知道你是来报喜的。"凤娥笑着对四禄说。

"哎，嫂子，真让你说着了，"四禄说，"嫂子，你能猜到是什么喜吗？"

"他婶子的病好了！"凤娥说。

"呀，嫂子，你简直是神了，怎么猜得这么准呢？"四禄惊叹道，"神了，神了，你真是神了！"

凤娥说，"我不光猜到他婶子的病好了，还能猜到另一件事。"

"另一件什么事呀？"四禄问。

"碾房的事拉倒了！"凤娥说。

"哎呀，嫂子，你像到我心里看了一样！"四禄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其实呀，昨天晚上你还没离开我家，我就知道结果了。我当你嫂子这么多年，你是个嘛人我还不了解吗？整个事情，我不是说一丝一毫都清楚，但大致情况估量个差不多，你也是老大不小的人了，我也不扒扯你了，给你留个面子吧！"凤娥拍拍四禄的肩说，"兄弟呀，把心放正了，比什么都好，心要歪了，就要走邪路，心不正，眼不明，最终吃亏背累的是自己！"

袁庄有两个湾，一个是大东湾，一个是小西湾，小西湾就在小袁庄的西边，湾边有三棵大柳树，夏日的中午，孩子们在湾里洗澡，女人们在柳树下洗衣服。

祁文秀、何碧玉和红叶不约而同来到湾边柳树下。

"你这个媳妇算是当好了，不但给松林和孩子洗衣裳，连公公婆婆甚至小叔子的衣裳都洗！"何碧玉说。

"不都这样吗？"红叶说，"洗件衣裳又累不死人，再说，这不是应该的吗？"

"什么叫应该？我就只给我自己洗！"碧玉说，"我一个天津卫的大小姐来到这乡旮旯子，就够憋屈的了，还伺候他们老的小的，想得美！"

"行了，来了这么多年了，就是忘不了你是天津卫的！"祁文秀说。

"还是真忘不了！"碧玉说，"俺妈活着时说生俺时那个胞衣就埋在墙角那了，我这一作梦就梦见天津俺那个家。"

"行了，死心塌地的当你的土鳖孙吧！"祁文秀转身对红叶说，"行啊，林红叶同志，听说四婶子的病是你给治好的？"

"我？治好四婶子的病？"红叶笑着说，"我哪有那个本事呀？"

"你别谦虚了，不光咱小袁庄，连全村都知道了！"祁文秀说，"你可算得上咱袁门的女中豪杰了！"

红叶说，"嫂子你真把我说胡涂了，我哪会看病啊？俺婶子的病真不是我看好的！"

"傻老婆，听不出个话来！"碧玉对红叶说，"大嫂的意思不是说你治了四婶的病，是把四叔四婶给治了！"

"哎呀，看大嫂说的，我怎么能治叔公公婶婆婆呢，是他们自己无路可走了！"红叶说。

"甭管怎么说，四叔这回算是栽到你和三婶手里了！"祁文秀说，"四叔四婶是什么人？诡计多端，没两下子能治了他俩。行了，咱村再选个妇女队长妇女主任的，就是你的事了，弄个乌纱帽戴戴，给咱袁家门的女人们也长长脸！"

红叶说，"大嫂你别抬敬我，我可没那两下子！"

祁文秀四下里看看，小声对红叶说，"你知道四叔为嘛看中你的破碾房了吗？"

"不知道呀，"红叶问，"为嘛呀？"

"因为碾房里可能埋着宝！"祁文秀把那晚四禄一家轧碾时发现了貔大虎子的事讲了一遍。

"哦，还有这事？"红叶惊奇地问。

"四叔又财迷，又迷信，见了貔大虎子，就生了占碾房之心。"祁文秀说。

红叶问，"大嫂你怎么知道的？"

"是四婶的二闺女小菊亲口告诉我的，这个没错。"祁文秀说，"你可别对外人说呀！"

回到家，红叶把三禄在碾房发现貔大虎子的事讲给三禄两口子，三禄听后笑道，"什么貔大虎子？那是只獾，在那住了好年了，我看见不是一回两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