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袍里的刀锋:三大才女之一关露的43年谍影人生

发布时间:2025-09-09 09:40  浏览量:28

民国二十八年深秋,上海霞飞路的梧桐叶被冷雨打透,黏在青石板路上像摊开的旧信笺。关露撑着一把黑布伞站在“紫罗兰咖啡馆”门口,米白色旗袍的下摆沾了泥点,指尖还残留着刚写完的诗稿墨迹—— 那是她作为左翼文坛 “三大才女” 之一的日常,可此刻衣袋里揣着的,是中共上海地下党负责人刘晓亲笔写的密令:“速往‘76 号’外围,接近李士群,获取汪伪特务机关核心情报。”

推开门时,咖啡香混着留声机里周璇的《天涯歌女》漫过来。角落里穿灰色中山装的男人抬了抬眼,是联络员老郑。“沈露女士,” 老郑故意用了她发表诗歌的笔名,“李先生那边已递了话,说久仰您的文名,想请您为《女声》杂志撰稿。”

关露端起咖啡杯的手微微发颤。她想起三个月前,在延安窑洞里,毛泽东握着她的手说 “文人也能当尖刀”;想起好友丁玲劝她 “这趟浑水太深,你性子烈,怕是熬不住”。可她更记得,去年日军轰炸上海时,她在难民区看见的那些烧焦的孩子,记得地下党同志被 “76 号” 特务拖走时,窗台上那盆没来得及搬的茉莉,花瓣落了一地血。

“我去。” 她轻声说,咖啡勺碰在杯壁上,发出一声脆响,像斩断了过去的自己。

《女声》杂志编辑部设在静安寺路一栋西式洋楼里,红砖墙爬满爬山虎,窗棂上却装着铁丝网。关露第一次来的时候,李士群的秘书小张领着她穿过走廊,墙上挂着的“大东亚共荣”标语像块脏抹布,擦不去空气里的血腥气——她后来才知道,这栋楼的地下室,就是“76 号” 用来刑讯的秘密据点。

“关小姐,久仰大名!”李士群从真皮沙发上站起来,圆脸上堆着笑,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却像蛇一样扫过她的旗袍领口,“早就读过您的《太平洋上的歌声》,文笔细腻,不愧是文坛才女。”

关露垂下眼,指尖绞着旗袍的盘扣:“李先生抬爱,我不过是写些女儿家的闲情,哪配得上‘才女’二字。” 她知道,李士群拉拢她,一是想借她的文名粉饰 “和平运动”,二是想通过她接触左翼文人圈子,找出地下党线索。这层窗户纸,两人都没捅破。

往后的日子里,关露成了《女声》的常客。她写的文章尽是些风花雪月,从“秋日梧桐”写到“闺中刺绣”,字里行间却藏着密码——“近日天气转凉,需添薄衫”是提醒组织“敌人加强戒备”;“友人赠梅,已插瓶中”是“情报已送达,勿念”。每次交稿后,她都会去编辑部楼下的花店买一束白菊,花店老板会悄悄把密信塞在花茎里,那是她与地下党的唯一联络方式。

可伪装的日子比想象中更难熬。有次在文人聚会上,昔日好友茅盾指着她的鼻子骂:“关露,你居然为汉奸撰稿!你忘了左联的誓言吗?” 她攥着酒杯的手青筋凸起,却只能笑着说:“沈先生,时局如此,写写文章混口饭吃罢了。” 转身离开时,她听见身后有人说“真是可惜了这才学,竟成了汉奸文人”,秋风卷着落叶砸在她背上,像无数根针在扎。

深夜回到租住的弄堂小屋,关露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翻开从前的诗稿。“我们是五月的鲜花,用青春灌溉大地”,那些滚烫的句子让她眼泪直流。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话:“关露,你不能哭,你要是倒了,多少同志的心血就白费了。”然后拿起钢笔,在稿纸背面写情报,字迹工整得像在写一首诗。

民国二十九年除夕,李士群在“76 号” 举办晚宴,点名要关露参加。出发前,老郑偷偷塞给她一个微型相机,“李士群今晚要和日军特高课的人谈‘清乡’计划,你想办法拍下会议记录。”

晚宴设在“76 号”主楼的宴会厅,水晶灯照得满室光亮,桌上的红酒杯里晃着血色的光。关露穿着一身红色旗袍,坐在李士群身边,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心里却像揣着块冰。日军特高课课长松井端着酒杯走过来,用生硬的中文说:“关小姐,你的文章,我读过,大大的好。”

关露站起来敬酒,指尖悄悄把相机藏在袖口。“松井先生过奖了,” 她笑着说,“我只是个小文人,不懂政治,只希望早点太平。” 松井哈哈大笑,拍着李士群的肩膀说:“李先生,你能拉拢这样的才女,真是厉害!”

酒过三巡,李士群和松井去里间谈事,留关露和几个特务在外面喝酒。关露借着敬酒的机会,假装不胜酒力,扶着墙往洗手间走。里间的门虚掩着,她听见松井说:“‘清乡’计划下周开始,先从苏州河沿岸入手,重点搜捕地下党……”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门假装找水喝。李士群抬头看她:“关小姐,怎么了?”“我有点晕,想找杯温水。”关露说着,目光快速扫过桌上的文件,趁两人不注意,迅速从袖口拿出相机,对着文件按下快门。

“关小姐,这里是机密会议室,你不该进来。” 松井突然站起来,眼神变得锐利。关露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却依旧笑着说:“对不起,我走错了。” 转身要走时,松井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你的袖口,是什么?”

关露的手心全是汗,她想起老郑说的“实在不行就毁掉相机”,正想把相机往墙上撞,李士群却笑着打圆场:“松井君,关小姐只是个文人,哪懂这些?许是揣了块手帕吧。” 松井盯着她看了几秒,终于松开手:“下次注意。”

走出“76 号”时,关露的旗袍后背已被冷汗浸透。她把相机藏在围巾里,快步穿过漆黑的街道,直到看见花店老板的灯还亮着,才敢大口喘气。那晚,她把情报交给老郑后,在弄堂里站了很久,看着远处日军岗楼的探照灯,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还好,没白费。”

民国三十年春天,“清乡” 计划因关露提供的情报被地下党提前识破,日军和汪伪特务扑了个空。李士群开始怀疑身边的人,对关露也多了几分戒备。有次小张偷偷告诉她:“李先生说,你最近和花店走得近,让我盯着你。”

关露知道,自己的处境越来越危险。可更让她痛苦的,是外界的误解。有天她去书店买笔,老板看见她就把她往外赶:“汉奸文人,我们不做你的生意!” 街上的孩子朝她扔石子,骂她“卖国贼”。她躲在弄堂里,看着自己映在水洼里的影子,觉得陌生又可笑——她明明在为国家做事,却成了人人唾骂的汉奸。

最让她心碎的是母亲的来信。母亲在信里说:“邻里都说你当了汉奸,你父亲的牌位前,我都不敢点香。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回来看看。” 关露抱着信哭了一整夜,她不能回去,一旦回去,不仅自己会暴露,还会连累家人。她只能回信说:“娘,女儿一切安好,等太平了,我就回家。”可她知道,这个“太平”,不知道要等多久。

有次关露去送情报,刚走出花店就被两个特务盯上了。她沿着弄堂跑,高跟鞋跑断了跟,旗袍的下摆也被划破。眼看就要被追上,一个拉黄包车的师傅突然停在她面前:“小姐,快上车!” 她来不及多想,跳上黄包车。师傅拉起车就跑,穿过一条条窄巷,把特务甩在后面。

“谢谢您,师傅。” 关露喘着气说。师傅回头笑了笑:“我认识你,你是写文章的关小姐。别看我拉车的,我也知道,那些骂你的人,不懂你。” 关露的眼泪突然就流了下来,在这个人人误解她的城市里,一个素不相识的黄包车师傅,却给了她一丝温暖。

民国三十三年,日军在太平洋战场节节败退,汪伪政权摇摇欲坠。李士群变得越来越暴躁,经常在办公室里摔东西。关露知道,胜利的日子不远了,可她的任务还没完成 —— 她需要拿到汪伪特务机关在上海的地下党名单。

机会终于来了。这年冬天,李士群要去南京开会,让关露帮忙整理办公室的文件。关露趁没人的时候,打开李士群的保险柜,里面果然有一份加密的名单。她拿出微型相机,一张一张地拍,手却在发抖 —— 她知道,这份名单关系到几百个地下党同志的性命。

就在她快要拍完的时候,办公室的门突然开了。小张站在门口,惊讶地看着她:“关小姐,你在干什么?” 关露的大脑一片空白,她想起老郑说的 “如果被发现,就说是在找自己的文稿”,可小张是李士群的心腹,怎么会信?

“我…… 我在找我上次落在这的诗稿。” 关露勉强挤出笑容。小张盯着她手里的相机,突然叹了口气:“关小姐,我知道你不是汉奸。我妹妹也是地下党,去年被‘76 号’抓了,至今没消息。” 关露愣住了,小张接着说:“这份名单,你拿去吧。只是别让李先生知道,不然我也活不成。”

关露接过相机,对着小张深深鞠了一躬:“谢谢你。” 小张摇摇头:“我只是想为我妹妹做点事。你快走吧,李先生快回来了。”

关露抱着相机跑出 “76 号”,街上的雪下得很大,落在她的头发上,像撒了一层白霜。她把相机交给老郑时,老郑激动地说:“关露同志,你立了大功!这份名单能救很多人!” 她笑着点头,眼泪却掉在雪地上,瞬间就化了。

五、沉默丰碑

民国三十四年八月,日本宣布投降。上海街头到处是欢庆的人群,鞭炮声震得窗户都在响。关露站在弄堂口,看着人们举着国旗欢呼,心里却空落落的 —— 她完成了任务,却不能像其他人一样光明正大地庆祝。

不久后,老郑找到她,说组织上让她暂时离开上海,去香港避一避,等风声过了再回来。“为什么?” 关露问。老郑低下头:“因为你的身份特殊,现在还不能公开。很多人还以为你是汉奸,要是公开了,怕会影响组织的声誉。”

关露沉默了很久,终于点了点头。她收拾行李时,翻出了所有的诗稿,还有母亲的来信。她把诗稿装进箱子,把信贴身放着,然后锁上了小屋的门。走在霞飞路上,她看见茅盾和丁玲在人群里说话,想上前打招呼,却又停住了 —— 她知道,现在的她,还不能和他们相认。

在香港的日子里,关露很少出门,每天就在租住的公寓里写文章,却再也不用在字里行间藏密码。她写了很多关于上海的回忆,却从不提 “76 号” 的日子。有人问她当年为什么为汪伪撰稿,她只是笑着说:“过去的事,不提也罢。”

1949 年,新中国成立。关露回到北京,组织上为她恢复了身份,可很多人还是不理解她。她没有解释,只是默默地在文联工作,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写作上。晚年的时候,她住在一个小四合院里,院子里种着一棵梧桐,秋天的时候,叶子落满了院子,像极了当年上海霞飞路的样子。

1982 年,关露走完了她的一生。临终前,她手里攥着一张旧照片,照片上是当年 “三大才女” 的合影,她笑得那么灿烂。人们在整理她的遗物时,发现了一叠厚厚的文稿,上面写着她当年潜伏的经历,最后一句是:“我从不后悔,因为我是中国人,我为我的祖国,做了我该做的事。”

如今,上海的霞飞路早已改名为淮海中路,“76 号” 的旧址也成了历史纪念馆。每当有人站在纪念馆里,看着墙上关露的照片,听着讲解员讲述她的故事,总会有人想起,那个穿着旗袍、带着钢笔的才女,曾在暗夜里,用自己的方式,为祖国点燃了一盏灯。她的名字,或许不如丁玲、冰心那样家喻户晓,可她的故事,却像一首无声的诗,永远刻在历史的丰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