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蒙古圣祖”的成吉思汗，为什么会在近代日本备受尊崇？

“你说这世界怪不怪，成吉思汗明明千里之外压根和日本沾不上边，偏偏到明治那会儿，日本大街小巷都在议论他，连‘祖坟’都差点被认领了。历史上的那些事儿，有时候就是这么拧巴，一个人的身世能被添油加醋地改写，还真让人哭笑不得。

其实明治以后，日本的气焰是一阵比一阵高。甲午一打赢，整个国家跟吹了气球似的膨胀起来，连学历史都讲究个‘大东亚一体’。那时讲“东洋史”，可不只说自己家的祖宗十八代，而是把邻居家、亲戚家、南北朝鲜、蒙古草原，恨不能一路数到中亚。只要你能往自己这边揽几分，连成吉思汗这样的大人物都成了香饽饽，谁不乐意多沾点光呢？

那阵日本学界的风向就特别实用主义，谁能把有用的人物包装好，谁就能在学术圈里混出头来。说起来得提一个有点书生气的老爷子——那珂通世。东京高等师范的讲坛上，总是能看到他拿着一堆书翻来翻去，茶也不喝一口，跟时间赛跑似的。这个人吧，天生就是不安生，研究起宋元历史来，杠头十足，一边吐槽中国史书里怎么这么多‘瞎编’，一边转身就自学德语、俄语，生怕漏掉什么新资料。到后来连满语、蒙古语也揣摩起来，专门为了揭一揭元朝的家底。

其实那珂通世刚开始编《中国通史》的时候，还挺有信心，可真到写元朝，扑面而来的都是‘怪味史料’，他摇了摇头，干脆先搁下了。说到底，一个外行人碰元史，和我们翻说明书遇见全是英文——光会认字没戏，你得真的听得懂、琢磨的透才行。于是他开始和朋友借书、托人找资料，连在中国的学者，像湖广总督身边的陈毅，都成了他的‘史料搬运工’。陈毅没闲着，一下一箱又一箱从国内把各种‘秘史抄本’往日本寄，什么《蒙古秘史》《皇元圣武亲征录》，都是宝贝疙瘩。

这些玩意儿到那珂通世手里，他不仅原文啃，连语音都得较真。最让他兴奋的大概就是有机会得到蒙古文版的《蒙古秘史》，那时他都奔五十了，捧着这本书差不多像小孩盼到生日礼物。三年之后，等到他的《成吉思汗实录》出版，史学界里头谁都得服气。你看那本书，日文古意十足，旁注一堆，比脸盆还大的考据。这不是随便抄抄改改、拼拼接接。

可惜天算人算赶不上命运钟表。那珂通世刚忙完这些大作，手头还揣着续编的稿子，心脏病一发作，说走就走了。朋友说他是国家和学界的损失，其实外人哪明白，这种沉迷于细节的人，往往不是为了‘国家大义’，就想做点真正扎实的学问，能流传下去。后人再读他书，也许还能摸得到他读书案头那股紧张兮兮的劲头——一边赶时间一边警惕走眼。

说起来有趣，翻译这些史料的，不止是日本人忙，中国留日的学生也跟着掺和进来。比如屠宽父子，老人家在上海翻译日文传记，就是希望‘鼓舞点民气’，别让自己的历史全让外人说了算也还得佩服人家。那时代的中国人，仰望日本的强盛，热血一拍脑袋，还真把蒙古英雄成吉思汗当成共同奋斗的‘榜样’。这你说滑稽吗？其实也是时代使然。

日本人写成吉思汗，怎么看怎么像写自己祖宗，他们说这是“黄种人的英雄”，要“压倒西方”，把蒙古军打进布拉格都添上了‘民族复仇’的滤镜。这种精神，其实跟那会儿的大亚细亚主义蛮贴的——拿蒙古开疆扩土的事迹，映衬自己要崛起，也不怕牵强。

可等翻回头，学术之外，怪论也跟着冒了出来。比如“成吉思汗是源义经”，这话放在普通人听了就当笑谈，可真有一堆考据党当回事。西博尔德先起了个头，这位德国人跑到日本当医生，见多识广，可也在史书里找线索，说‘瞧，这时间线，这旗号，这习惯，都像是义经跑到蒙古当了大汗’。后头一帮日本学者顺着他的话头，越编越像模像样，源氏、乞颜、铁木真、天神，发音对得上都能算证据。你说可笑吧，可它又蛮符合民间的那个情结——我们的民族要出个成世界英雄的人，最好还能和日本搭点亲。

小谷部全一郎的努力更绝。他不嫌远，跑北方草原收集“民间传说”，琢磨着“义经变成了成吉思汗”，还真写成了书，《成吉思汗乃源义经也》卖得还挺好。可历史学圈不是傻子，直接批得他狗血淋头，说这是儿戏。学者们把蒙古部族制度、氏族继承讲得清清楚楚，源义经你真去了，也轮不到你当大汗，别说造个传奇，就算混口饭吃都费劲。

可总有一部分人就爱听这种‘传奇故事’。书卖得不错，重印不止，哪怕到了昭和，政治风向变了，好多人茶余饭后依旧津津乐道——“你知道吗，其实咱们源义经才是真·成吉思汗！”谁管你考据不考据，听个热闹罢了。

后来，大时代风吹过，神话也便退场了。中国这边反而在抗日救亡的紧要关头，把成吉思汗树成“中华民族的大英雄”——谁让咱团结得靠榜样呢，蒙古的、藏的、回的，都得算咱一家人。鼓舞士气搞宣传，民族英雄并不在血统，而在“能不能带着大家一起往前冲”。

讲到底，历史这些事，说穿了其实都是一面镜子，照出生在某个时代、说着特定话语的我们。日本人说成吉思汗是他们的，带着复仇和野心；中国人说成吉思汗是民族英雄，图个团结和希望。那珂通世的汗水没白流，可他未必想象得到，一世苦心，最后的意义也许就在于——他的成吉思汗，不是一个人，是所有人心里都可以代入的那个“英雄模板”。

至于下次，该是谁又把历史说成自己的故事？想想还真让人好奇。历史这东西，终归不会讲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