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祖父是周老吹吹
发布时间:2025-07-26 18:17 浏览量:1
兰州第六届“寻找你的家和乡愁”乡村行活动散文作品选系列:我的祖父是周老吹吹
作者:周小吹吹
在苦水街,一条街,分为南北二条街,在南北二条街上居住的人,都知道周老吹吹,因为那是我的祖父。
在苦水街上,我的祖父,很平凡,但吹的名气,是被别人吹捧起来的,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我们苦水周员外家对门子的薛家大爷一手打造出来的。说起吹来,我对门子的薛家大爷绝对是一个大吹,事情往往的结果就是:能吹的人上不了台,不能吹的人却高音喇叭喊话——名声在外。虽然对门子薛家大爷的“”唢呐”经常被他摩挲得发亮,并且总想着沾着一点儿松香,就像他袖口永远蹭着的黄土——那是从长山岭的山顶上带回来的。但薛家大爷的这个唢呐,在关键时刻,就是吹不响了。
祖父不会吹唢呐,在苦水人的人生讲究中,那是打碗送殡时才能用的东西。所谓的“吹唢呐”,就是提高嗓门儿。能喊两嗓子。但他的苦中作乐,能吹活整个苦水街村子的日子。记得小时候,我的祖父站在南街的街道上,开始讲关于苦水堡的古今,别说街上的人爱听,就连屋檐下的麻雀都要多停留半刻哩;谁家娶新媳妇,他的《出洞房》的口令让在场人们捧腹大笑,赞不绝口,南街人最爱听的莫数过“生儿的中状元,生女的绣牡丹。”的喜庆吉祥话,这能让跑窜们的脚步跑起来都踩着鼓点,恭喜的亲朋好友在宴席上笑得都比谁都欢喜结实。
苦水街的名字,就像是一块浸了黄连的石头,沉甸甸压在苦水堡的岁月褶皱里。从南街到北街,一条街面上,总有被岁月碾出的两道车辙,这就是苦水街的平凡生活。南街住的多是靠下兰州讨生活为生,北街则多挤着些做小买卖的,可无论南街还是北街,提起周老吹吹,没有一个人不咂摸出点复杂的人生感悟滋味来——那名气里,一半是二月二龙抬头的闹社火,一半是薛家大爷的唾沫星子。
我的祖父周老吹吹,年轻时不过是一个会唱苦水老调的民间艺人,加上人长得精神,那一张嘴巧得像洋戏匣子,唱出来的老调却能吹出黄莺绕树的调调。因为苦水老调,是苦水情歌的一种表现形式,让许多人都着迷,但真正让他"吹"出名堂的,是我们对门子的薛家大爷。
俗话说:好的一家儿,呆的一门儿。薛家大爷是一个地道的农民出生,但他是苦水堡有名的“薛喉喉”的后人,在旧社会,他可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他最大的本领:就是古怪 ,说话古怪,能把人笑死。在苦水街上流传的四大人不相信的事,薛家大爷就占了一项,可见他的本领实在是高家庄的高。
苦水街上流传的四大人不相信,是“根子爷抽大烟,人不相信,来顺子说白话,人不相信,仓娃子是大学生,人不相信,薛家大爷是吹客,人不相信。”在这四大人不相信的事件上,薛家大爷是吹客,给一百个人说,一百个人,都不相信。但实事求是的,薛家大爷,还真是一个大吹客。只不过这个名,却让我的祖父背了一辈子的黑锅,用我祖父的那句无可奈何的话来说:谁让他是我对门子的尕兄弟呢?还沾亲带故的!!!
薛家大爷人小鬼大 ,居然把我的祖父哄得团团转。这一点,我从小就领教了。对于能把活人吹死,能把死人吹活过来的故事,是薛家大爷的本事,声情并茂,讲得活灵活现,说自己当年在北关给施家大地主家干活,扶耧犁地,那是苦水版的“天方夜谭”:扶耧踩着板凳子犁地,让人经了一个大光带。让我也曾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过。
据说一曲《哭五更》连唱带吹地都让铁树开花、石头都落了泪,何况是人?吹归吹,可真到了场面上,他就露馅了。要不是我的祖父上前救场子,恐怕我薛家大爷,这一辈子,都会有心理阴影滴。比如谁家娶媳妇,要说《搭红毡》,或是过年和过庙会要凑个热闹,他那大唢呐的嘴,立刻就像被堵住了喉咙,憋红了脸也只能挤出几声不成调调的磨牙功夫了,逗得围观的人直乐,丢了大人了。
话说有一回,北街的王屠户要嫁闺女,早早请了薛家大爷,说定了要喜说《抬花轿》。那天薛家大爷可精神了,穿了件洗得特别干净的蓝布褂子,皮鞋擦得锃亮,往喜棚底下一站,那架势,足得很。可锣鼓点子都敲第三遍了,他的《抬花轿》愣是没出声,脸憋红成了关云长,手心里全是汗。一句话:怯了场。眼看新娘子的花轿都快到北街口,王屠户急得直跺脚,薛家大爷忽然朝我的祖父大喊:"周家吹客,你家唱《采花》的调调手艺,比我这吹大唢呐的,指定不差!"
我的祖父本是来恭喜看热闹的,被薛家大爷这么一喊,懵懵懂懂中就被薛家大爷推上了台。说句心里话,祖父他这一辈子就从来就没这样上过这场面,可架不住薛家大爷在旁边起哄:"怕啥,就跟你似的,往嘴上抹上蜂蜜水,心里想到啥就唱啥!"祖父第一次红着脸闭着眼就张嘴唱——谁也没想到,他没唱《抬花轿》,倒唱出了一段苦水人最喜欢的采花调,调子轻快得像苦水川里吹的风一样,却带着一股子情歌的喜气,把围观的人听得直拍大腿,连花轿里的新娘子都掀开轿帘往外瞅。
自从那天以后,薛家大爷逢人就说:"看见没?老周家那是真人不露相!我早看出来了,他那张嘴,是老天爷赏饭吃的,一首老调子都能唱活,吹牛皮还不是张飞吃豆芽?"他添油加醋地编,说我祖父年轻时在兰州城地界吹过秦腔,连戏班子都想抢;说他能听着黄河水流的声儿谱曲子,唱出来的调调能引鱼跳上岸。
渐渐的,南北两街的人都相信了。谁家有红白喜事,都想着来请"周老吹吹"当大东支客,哪怕祖父总说自己只会唱小曲儿,薛家大爷也会抢着应承:"他太谦虚了!我借一把唢呐让他吹,保准比任何人吹得好十倍!"
其实祖父唱小曲子,全凭一股子热情,可苦水街的人就认这个。说:接地气儿!薛家大爷呢,只是讲完了总会加一句:"比起老周家我周哥的,我这算啥?他那才是真本事,不声不响就把名气吹到了天边。"
后来,阴差阳错,我的祖父真成了苦水街的"周老吹吹",而我,孙承爷业,成了“周小吹吹”。我小时候总偷摸学他的言行谈吞,却总被他用烟锅子敲了我多少次的大脑袋:“你是头大心懵,四角子亮晶!要学这玩意儿得有气和性,你肚子里没装着苦水川的风,吹不出那股苦水堡的劲儿。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才是你以后做人做事的根本。”祖父说这话时,旱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映着他眼角的皱纹,就像庄浪河的河水,常年冲刷出沟沟壑壑的河床一样。
现在祖父的音容笑貌挂在我家的堂屋墙上,成了一种追忆。温暖的阳光照在苦水周员外家的老宅上,还能映出一些关于周老吹吹的过往和细碎的岁月光斑。有时风从窗缝钻进来,会发出呜呜的轻响,像是祖父又站在苦水街的南街街面上,对着那一片玫瑰园,讲述起了这一年的春夏秋冬。在我的脑海里,浮现出“我的名气,是吹出来的。”和“我想吹吹苦水街的晚风”思维方式,我只想说的一句话是:祖父,我终于继承了你的衣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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