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文学中的中华农耕文明:农事、农人及农业思想的千年印记

发布时间:2025-08-07 11:57  浏览量:2

中国是世界史上发展最稳定、最持续、最典型的农业国家。数千年发展史中,小农经济长期主导,为中华农耕文明的生成及延续厚植“沃土”。中华农耕文明是建立在小农经济基础上的文化形态,是中华民族在农业生产实践中创造的与农事、农人、农情相关的物质与精神文化总和。

其繁荣不仅为中华民族生产生活提供场景,也为民族文化积淀成型提供物质载体和精神架构,是中华民族文化最基础、最重要的表征。农耕文明的普遍性、广泛性、深刻性,使其成为古代文学创作的历史标注和文化支点。漫游古代文学,能拾起农耕文明的珍贵片段,搭起其完整篇章。

农业实践是中华农耕文明的重要组成部分,古代农民“看天吃饭”,极重时令。为方便农业生产,农民将四季界定、时候划分与农业生产相联系,不仅以二十四节气标记划分一年,还创作大量时令农谚。

如“六月下连阴,遍地出黄金”“白露节,快种麦”,《孟子・梁惠王上》“不违农时,谷不可胜食也”,《齐民要术》“秋八月,早霜下,宜收晚稻”等,均体现了时令节气在农耕文明中的重要地位。

农业用具作为生产工具,能减轻劳作负担;作为文化符号,其制作和使用展现古代农人的劳动智慧。

《诗经・国风・魏风・伐檀》“坎坎伐檀兮,置之河之干兮,河水清且涟猗”中,“坎坎”是用斧子伐木的声音;《庄子・天下篇》“斧钺之利,伐冰之功,不加于鲠牙之利,则不能进于带钩之域;钩绳之绳,缘轮之轴,不加于机杼之利,则不能进于泉池之渊”,描写了用斧子、钺子砍伐冰块,用钩绳、轮轴汲水的情景。

耕牛是重要畜力,也常见于文学中,《诗经・小雅・鹤鸣》“耕者田畯,旁若无人”,《诗经・小雅・车辖》“耕耘有时,骊车无轴”,可见耕牛作为“活化的农业用具”是常用意象。

农业技艺是古人长期实践总结的宝贵经验,为农耕文明发展作重要贡献。《山海经・海内北经》“北方之民,以麻为服。其种之法,取地之中,以木为耒,以铁为犁,以石为臼,以木为杵,以水为醴,以火为麴”,描写了北方农民种植麻的耕作、种植、收割、加工等环节。

耕织是古代农业最基本的劳作方式,“男耕女织”是生活图景的美好概述和生产实践的缩影。

《诗经・小雅・南有嘉鱼之什》“耕夫之子,岁岁劳农”,体现农民后代继承耕作技能、年复一年劳作;《史记・周本纪》“昔者周公旦之时,鼓方振衣,命民耕织”,描述了周公旦时期的耕织生产,“鼓方振衣”指纺织技术,“命民耕织”表明耕织是主要生产活动。

作物种植是人类从采集狩猎时代迈向农耕文明时代的重要标志,农耕收获是生产的主要目标。中华农耕文明中,小米(前身为黍和粟)是主要作物。

《诗经・小雅・大东》“黍稷重颖,芃芃其华”,《史记・秦始皇本纪》“黍稷之属,皆令民得以饱食”,记载了“黍”;《诗经・小雅・鹿鸣》“麻衣如雪,公车如马,粟之如何”,《庄子・逍遥游》“粟之将熟也,其秀者先离其实”,记载了“粟”。黍和粟是古代主要作物,也是农耕文明记载的重要文学意象。

农业是古代社会运行的经济基础,农民是农业经济的主要劳力。

英雄神话是农耕文明早期先民与自然抗争的幻想产物,炎帝作为开启小米耕种历史的英雄,被奉为农业神。《逸周书》“神农之时,天雨,粟,神农耕而种之,然后五谷兴”,《史记》记载炎帝为“中华三祖”之一,教民种植五谷、制作衣服、开发矿产,推动中华文明进步。

古代文学中有大量对农民劳动者的刻画,“农夫之事,在耕耘而已。或曰:‘田舍有亿,何以至此?’岂其数也欤?但以其重耕细作,无有间田,此其所以亿也”,赞美农民的勤劳、坚韧和智慧。

唐代古诗中也有许多描写“采桑女”“采莲女”“浣纱女”的诗句,如王昌龄《采莲曲二首》“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刘希夷《采桑》“谁家采桑女,楼上不胜春”,生动刻画了古代女性劳动者形象。

悲剧形象则通过描写农民的生活遭遇或苦难经历来表现。李绅《悯农》“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便是对农民悲剧形象的生动刻画。

古代文学在叙农事、绘农人的过程中,不自觉流露出与时代相合的农业思想。自然观贯穿古圣先哲思想体系,也是农业思想的主要表现。古代文学对尊重自然多有描述,强调人与自然浑然一体,不可悖逆天道。

《诗经》“四时发挥,百物成长”,强调农业生产顺应自然节律;《吕氏春秋》“农者,顺天时而行”,认为应遵循自然规律,在适宜时节开展生产;《齐民要术》“谷有时而不可强,水有势而不可违”,强调尊重自然力量,如长期干旱后不宜大水漫灌,以免浪费水资源和影响作物生长。

“以农为本、本固邦宁”是古代农业思想的核心。《齐民要术》关于“桑蚕”的章节提到“桑者,五谷之母也。蚕者,五畜之本也。故桑与蚕,天下之大宝也”;《农政全书》“土地者,国之根本也。故曰:‘农民有土,则国家有根本’”,均体现了“以农为本”的思想。

古人对农业的重视体现在安土重迁的精神体系中,故土情思是农耕文明千年不息的精神动力。《诗经・采薇》“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表达了对家园的眷恋和归属感,古人认为家园是根基和归宿,回到家园才能得到真正安定和满足。

隐逸之趣是古代农业思想“轻松活泼”的侧面,也是古代文学的永恒主题。厌倦官场的达官贵人或郁郁不得志的文人,多有《归去来辞》的隐逸志向。文学作品中“钓翁”“樵夫”是其寄托,山水田园诗是最密集、深厚的载体。

陶渊明被称为“古今隐逸诗人之宗”,放弃仕途躬耕田野,过着“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生活。王维的隐逸之趣多“以画入诗”,借景写心、情融于景,“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虚实相间、意境深远,尽显其超然出尘的意兴与气定神闲的姿态。

由上可见,古代文学叙述了中华农耕文明从生成到延续、从发展到嬗变的千年历史,成为其传承至今的重要载体。叙农事、绘农人、抒农情的创作和记载,为后世“解码”农耕文明提供了珍贵文本。当下,应持续赋予中华农耕文明和古代文学新时代涵义,强化文化认同、讲好中国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