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故园3（中篇小说）

三亚城市风光

上篇3

高中毕业后李志君返乡。眼界开阔了的他，一时间也无心务农。琼南的乡村偏僻闭塞，很多旧的习俗让他这个读过几年书的学生郎看不惯。他先是在岛内沿海各处跑跑，做点小生意。后来又想出更远的门——到广州去碰碰运气，找一条更好的出路。李志君1929年在学校时便加入了国民党，其时，就有党内的同仁推荐他到广州陈济裳开办的国民党干部训练班参加集训。那时节的交通颇不方便，从岛南大旦港要先乘船到岛北的海口，再从海口辗转广州。这路途遥远，需要走上十天半个月。

李志君是1936年初到了广州。当年，这个华南最大的城市的繁华，让从天涯一域过来的李志君大开了眼界。他先在广东军阀陈济裳办的集训班集训了几个月。集训之后，同届的学员大都在军队中找到了出路。按说，李志君也能顺利进入军界，只是看着眼下这乱纷纷的世道，他又动摇了，心想：这乱世之中，走仕途难以安生，进军队更是出生入死。按照他想法，他可不愿意上战场去为军阀们厮杀，把命给丢了！他只是想发点财，然后安安稳稳做一个自由自在的有钱人。在广州逛荡了一个时期，发现在这乱世之中，在省城，人生地不熟，也不容易达到自己的目的。最终，又回到了故里。

到了1938年初，李志君雄心勃勃地伙同王心遥、张同柱等几个受过教育、且有些钱财的乡绅子弟合股出资，由县政府的官员出面代征，买下了天涯区下马岭一带的几百亩土地，并且购进了一批老椰果开始培育椰树种苗。甚至进展到了雇人垦荒、挖穴。三个合伙人正雄心勃勃，筹备创办一个中小型规模的椰子种植园，还计划着在种植的基础上，搞一些椰子产品的加工，比如椰综床垫、椰综绳、椰综扫帚等。正当李志君他们正在做着庄园主梦的时候，1939年2月，侵华的日军开始在琼南地区登陆。

他们没有遇到中国人的抵抗。当日军的军机第一次掠过这座古崖州城的天空，作处女飞的时候，城中就有傻傻的秦疯子认为天上飞的是一只只大鸟。看着一架架低空掠过的战机，他便当街指着天，大声嚷嚷道，操，这鸟这么子大，打一只下来，够一村子人吃的了！有懂得的人便开怀大笑，说，别瞎嚷嚷！让小日本飞机师听见扔颗炸弹下来便麻烦了！秦疯子则梗着脖子跟人家犟，说，谁见过鸟在天上下蛋？总之，日本人的入侵，让整个崖城地区的民众陷入混乱和恐慌之中。有些人家，已经在收拾软细准备逃难。其实，民国的县政府的人员已经接到通知撤离了。在这种情势下，李志君他们的种植园肯定是办不成了。其中的一个合伙人王心遥，便趁乱而把那些已经育成的椰子苗，又全部给倒卖给原征土地上的数个农户，得到的款项，也被他私自吞了。办椰子种植园的事便不了了之。

日本人一来，这天下就变了个样子。这些准备长期统治、长期掠夺海南岛资源的日本人，开始了琼西南的基础设施建设——机场、公路、铁路、码头等等，接下来就是着手开发铁矿、砍伐木材以供他们的战争需求。日本人还开办了农业培训班及开设教授日语的学校。此时，驻扎在崖县的日本人需要在每一个乡村，都务色一个有文化、在乡村中有威望、能为日伪政权服务的乡绅出任村保长。居然选中了李志君。以李志君在这一带的文化、学识以及家庭经济状况，日本人认为李志君是一个难得的、能为实现他们大东亚共荣圈服务的人才。只是依着李志君那不羁的个性，是不愿意去干这份差事的。他心里面很清楚，在历史上，这一类汉奸总是要落得个千古骂名，以至于殃及子孙。

他可不敢公开得罪日本人，只是自称有病、暂不能理事为由，一直在拖延。正在左右为难之际，就有乡中的士人王心遥自荐，要顶替了这份在他看来是美差的差事。王心遥是李志君同学王先遥的堂兄，是个唯利是图的家伙。他赌定了日后将是日本人的天下。日本人才是可以依靠的靠山，他可以借机发财，于是，他毛遂自荐去顶了这个包。他找到李志君，请他向日本人推荐他！李志君正愁着这件事，居然有王心遥自告奋勇，也乐得促成此事，自己得以解脱。只是，日本人最终也没放过这个头脑固执、不肯为皇军、为大东亚共荣圈效力的李志君。

最初，入侵的日本军人在琼南的地面上耀武扬威、十分骄横，用百姓的话来说，那是胆子大到长毛了！甚至只有一两个日本军人，就敢大摇大摆、随随便便在岛南沿海的村子里四处走动。平时，只要他们站在村头一声吆喝，就能把他们口中的几百上千的支那良民，镇得服服帖帖的！可惜，让这些自我感觉良好的日本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他们眼里，这些猪狗奴才一般的人当中，也会有有血性的中国人。他们居然敢反抗皇军！1941年，水南乡中就出了个琼崖抗日纵队袭击日军的事件；抗日志士一次就干掉了三个日本军人。这个事件，让那些自以为是天神一般傲慢的日本人偿到了苦头。当然，也让他们想到了报复。

日本人在汉奸的协助下，很快就查实了这些袭击皇军的反日人士在事发之前，曾经在李家那片旱坡地的一个看护庄稼的棚子里，有过一次秘密聚会。按照日本人的逻辑，抗日分子在你家的地盘活动，你不报告，便是通匪！联想到李志君之前的不合作，日本人便以知情不报的罪名，一绳索将李志君捆了回来，关进日军驻崖县的司令部内，严刑逼供，把人打了个半死。李志君以为自己这一回难逃劫数，死定了！怎知晓后来李家人为了营救他，竟不惜血本，竟把一大半的水田给变卖了，并用这些钱钞疏通，请求那个曾经替代他顶包、当了伪保长的王心遥出面求情并作担保。日本人这才把他给放了。

李志君被保释出去之后，养了一个月的伤，害怕日本人再来找碴生事，也不敢再在水南乡中久呆。于是，便流落到了岛西南的黄流、九所、莺歌海一带去当游医，就凭借着他在琼海上学时、学到的那点半路出家的医术，给那一方人等看病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