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日战争防御阶段，大清河北的“合法斗争”

合法斗争是抗日战争处于防御阶段，我冀中军区广大军民采取的一种特殊的斗争方式。对于许多读者来说，不太理解这个词汇，常有读者问，既然当时是在中国的土地上，所有的反击日寇的斗争都是合法的，为什么还会出现这个词汇呢？实际情况是，日寇经过1941年的"大扫荡"，妄图在京津保三角地带建立"大东亚新秩序"。其在平大公路以西全部建立起伪政权，抗日根据地变质了。在这种情况下，冀中军区广大军民的斗争必须采取新的策略。

我们的干部由于思想准备不足，由于对于整个抗日时期我们党有一个完整的包括联合和斗争两面性的民族统一战线的政策理解不深，不能很快地适应这种转变。所以对党内和人民内部进行这种教育是必不可少的，因为它包括对各种不同阶层的人有各种不同形式上的抗日联合，也有不同程度的妥协和斗争。统一战线政策就是阶级政策，这一点不弄清楚，很多问题就弄不清，从而发生政策上的"左、右"摇摆。要么把敌占区看成漆黑一团，不可战胜，单纯隐蔽，无所作为，甚至发生动摇，不敢斗争，等待"雨过天晴"；要么就错误地估计敌人的统治，以打对打，夺岗楼，平大沟，要求主力军打开局面。以上两种倾向，前者是主要的，即单纯隐蔽，不敢斗争，连说话也不出大声了。不克服这种右的单纯躲避的倾向，革命的合法斗争、两面政策是无法实现的。在这种情况下，霸县城西高庄村的伪保长徐振凯（实为我抗日骨干）灵活地掌握了斗争策略，他的故事至今还在大清河两岸广泛流传。

文/苗长玉

大清河北地区沦陷之后，日伪抓紧建立基层政权。我党则针锋相对，借机安排抗日斗争骨干到伪政权中去任职。这样，就使我们的一些抗日人员能以合法的身份对敌人进行斗争。下面介绍霸县城西高庄村的"伪保长"徐振凯智斗强敌的几个故事。

1941年11月，日伪在华北实施第三次"治安强化运动"，敌人在加紧"扫荡"出击的同时，疯狂进行经济掠夺，肆意迫害无辜百姓。

高庄村抗日家属李炳泉，由于他死活不肯将自家的肥猪交给日军，结果，一天晚上，李炳泉被抓捕，押在高庄日军据点，准备杀死他震慑群众。

高荣察知这一情况心急如焚，马上找到徐振凯商量对策。徐振凯照计行事，立即换上了一身好衣裳，戴上了新礼帽，手拿文明棍，迈着四方步走进了日军据点。

日军小队长加纳正打算拿李炳泉开刀，忽见衣着不寻常的徐振凯走来，惊奇地问："徐保长，你的穿戴的这么好，是不是喜事大大的？"

"加纳队长，我徐振凯今年整四十四岁，我这个人说话从来就不会绕弯子，队长问我为什么穿这么好，我就直说吧，因为我活了今天就没有明天了，有好衣裳还是趁今天活着穿一穿。"

"你这是什么意思？"加纳不解其意地问。

徐振凯沉默不语。

加纳见徐振凯愁眉苦脸，不肯回答，凑上前去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徐振凯面对加纳，仰天长叹："队长，干脆我跟你直说了吧。你们抓李炳泉我本来不知道，可乡亲们硬说你们抓他是我捣的鬼！扬言李炳泉要有个好歹，就千刀万剐了我！加纳队长，李炳泉是个好人，我知道队长决心要杀他，想保他也是白费事！我今天找队长，只有一个请求，请队长先给我一枪，省得乡亲们再骂我汉奸走狗！"

加纳听了哈哈大笑，紧盯着徐振凯假惺惺地夸赞说："你的对皇军大大的有功，我的绝对地相信你。"话音刚落，加纳将眼珠一转，突然问道："徐保长，你说，李炳泉家谁当八路？"

徐振凯早有提防，他立即回答说："李炳泉家没有一个人当八路！"

"你的撒谎！"加纳凶相逼入。

"我的用脑袋担保！"徐振凯理直气壮。

"你的有几个脑袋？"加纳煞神般地吼叫着。

"如果队长不相信我徐振凯，我何必说这些话！"徐振凯唉声叹气地蹲在一边。

加纳得意非常。

少顷，徐振凯站起身，慢慢解开上衣的扭扣，敞露着胸怀走近加纳，一字一板地说："队长，刚才我说的句句是实话，你若是不相信，就打开我的胸膛，看看我的心到底是红的还是黑的！队长，你快动手吧！"

徐振凯的孤注一掷真的起了作用。加纳立刻换了一副面孔，一边为徐振凯系扭扣，一边安慰说："徐保长，你不必这样，你的我还是相信的。"

"那——"振凯欲说又止。

加纳耸耸肩，皮笑肉不笑地说："答应你的请求，李炳泉我的不杀了。"加纳将手一挥喊道："来人，把李炳泉放出来，交给徐保长带走！"

"谢谢队长！"说完，徐保长领着李炳泉离开了日军据点。

1941年6月，高庄村来了个医生叫焦沛生，他在葛汉章家开办了个诊所。当时，日伪实行经济封锁，尤其对药品管理更严，不准随便流入农村。而焦沛生却有办法，他的诊所里药品齐全。徐振凯受抗日政府的委托，要摸清焦沛生办诊所的底细。

1942年春的一天傍晚，徐振凯手提"老白干"走进诊所。焦沛生一见保长光临，笑脸相迎。一边点头哈腰地让坐，一边斟茶点烟，好话奉承。接着铺桌摆盏，请徐振凯坐上座。徐振凯也不推辞，坐下就猛吃猛喝，并且一边喝着，一边海阔天空地说东道西，把焦沛生说得眉开眼笑，心底生花，顺着徐振凯的话茬兜出了自己的老底。

焦沛生原是霸县县大队的医务人员，1941年日军"6·12"大扫荡后，他经不起残酷斗争的考验，脱离部队来到高庄。开头，他还能为群众办点事，后来他和日伪军挂上了钩。从此，他利欲熏心，只顾赚大钱；经常利用日伪军搞到通行证件，从天津购进药品，高价出售，牟取暴利，坑害群众。

情况摸清后，徐振凯通过高庄情报站，向抗日政府作了报告。二联县县政府秘书李中西特意部署抗日人员，及时在大清河水路码头﹣﹣营上村将几箱刚刚上岸的药品截获。

沛生的药品被截，他说不敢说，喊不敢喊，只好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1942年2月，驻天津日军司令部派一支二十余人的汉奸特务队进驻高庄。这支特务队不仅残害老百姓，而且蔑视其他伪军，经常制造事端。抗日政府巧施"以毒攻毒"之计，激化了敌人内部的矛盾，促使了驻霸县的日本宪兵队队长斋藤，下决心收拾这支特务队。

4月的一天，霸县日本宪兵工作队奉命来到高庄，执行收缴特务队的任务。特务队中一个膀大腰粗的大个子一看情况不好，连蹿带蹦地闯进了村民牛友司家，逼着牛友司把他藏起来。牛友司执扭不过，只好顺水推舟。藏在哪儿保险呢？牛友司拉着特务走到外屋，指着水缸说："老总，你看这里边行吗？"特务伸头向缸里望了望，见里边还有半缸水，犹豫地说："行是行，就是……""没事，有水更牢靠。""好、好，快、快，就在这里边凑合一会儿吧！"说着，大个子无可奈何地蹲进了大缸。缸里的水一下子升到他的溜脖儿。牛友司将石板缸盖盖好，缸盖上压上了一块大方石头，接着在一石头上又压上了一个磨扇。安排妥当后，牛友司趴在缸沿上说："老总，今儿个我救了你，明儿个你可要拉拔拉拔我呀！""一定、一定！"特务在水缸里吭哧憋嘟地回答。牛友司心中暗喜，差一点笑出声，一溜烟儿地跑到徐振凯家。

徐振凯听罢，眉飞色舞，急忙拿起绳子，冲牛友司说："走，咱们捆他去！"

牛友司紧忙拉着徐振凯说："不行，他有手枪！"

"嗨！他已是瓮中之鳖，还不好对付，来，我告诉你。"

牛友司听徐振凯一说，乐得他一拍大腿说："你真有办法！"说完，牛友司拉着徐振凯撒开丫子往回跑。来到家门儿后，蹑手蹑脚地进了外屋，二人分站在水缸两侧。

"憋死我喽！快给我打开……"特务在水缸里叫唤着。徐振凯给牛友司递了个眼色，牛嗡声嗡气地说："老总，别急，别急，我这就给你开！"牛友司搬下磨扇和石头，然后，轻轻地将盖缸石板错了个缝，正好钻出了特务的脑袋。徐振凯手疾眼快，顺势拤住了特务的脖子，牛友司迅速搬开缸盖，与徐振凯一齐使足力气将大个子的脑袋摁进了水缸，只见咕嘟咕嘟……，缸里冒起一连串的水泡，不一会把这家伙灌成了水肚缸，徐、牛二人象拉死猪似地将他拽了上来。

日本宪兵工作队，为收缴的特务队人数不符正在发愁回去难以交差，忽然发现徐振凯和牛友司拖拉着一个湿漉漉的人走了过来，大家一见正是漏网的大个子特务，立即转忧为喜，一个个伸出大拇指称赞徐保长"干得好！"

材料来源：

①高荣撰写的《徐振凯英勇事绩》。

②钱庄村李玉和、蛮子营村范和、小柏林庄村刘树德、高庄村褚子光、

陈景谦、李桂森、牛步云、高如、牛步奎、顾恩伦等回忆。

③徐振凯之亲属徐士宽、徐振桐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