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门廉州”地望及其城池变迁

发布时间:2025-05-30 01:44  浏览量:3

江西地名研究

关注

摘要:

廉州于北宋开宝五年“自旧州理移西南四十里地名长沙置州”,太平兴国八年州废,“移就海门三十里建太平军”,咸平元年复旧。本文以“海门廉州”指代咸平元年以降历代廉州,论定太平兴国八年所置太平军及海门廉州均治今合浦县廉州镇。在梳理海门廉州城池变迁的基础上,重点探讨了明清时期廉州城池的规制并对其进行了初步复原。通过复原可以看出,明清廉州城城墙大体取方取直,城门不对称辟设,主要街道的走势整体与城墙走向保持一致,重要衙署多布置在城内东西向干道以北,墟市往往汇集在城门附近,其他建筑场所整体分布规律不明显。海门廉州城池反映了合浦自宋代以来一千余年的城市发展脉络,是合浦重要的历史文化遗存。

关键词:海门;廉州;地望;城池

廉州得名,始于唐贞观八年(634),以境内有大廉洞,故名。其前身主要是汉晋时期的合浦郡以及南朝以来设立的越州。自唐设廉州以来,北宋开宝五年(972),廉州“自旧州理移西南四十里地名长沙置州”,太平兴国八年(983)州废,“移就海门三十里建太平军”。咸平元年(998),“复为州”。咸平以降,廉州治所再未迁移,州名亦趋于稳固,大体沿用至今。从廉州的建置沿革看,其治地包括“旧州”“长沙”和“海门”,本文讨论的廉州及廉州城,主要是宋元以来驻治海门的州城,为便于表述,本文将这一时期的廉州简称“海门廉州”。

关于“海门廉州”地望,通过廖幼华《唐末海门镇之兴起及地理位置考》一文关于唐代海门镇历史地理的讨论,结合宋代以来的地志,可以推知其地即 今合浦县廉州镇。至于“海门廉州”城池,历代合浦县志、廉州府志、广东通志多有专门条目记述,合浦地方文史学者就此也做过简要的叙述,如周家干《廉州古城史话》、徐肇松《谈谈廉州古城》等。此外,杨国庆主编《中国古城墙》(第5卷)所录“合浦城”一条,对“海门廉州”城池沿革也做了较为详细的梳理。本文在此基础上就“海门廉州”地望及其城池变迁做进一步的阐述,不当之处,祈望方家指正。

一、太平军与海门廉州地望

北宋开宝五年,廉州“自旧州理移西南四十里地名长沙置州”,未几州废,“移就海门三十里建太平军”,寻复廉州如旧。

(一)太平兴国八年所置太平军

宋初在今合浦县境所置太平军,《太平寰宇记》记其“理海门”,《续资治通鉴长编》亦称“建海门镇为太平军”;又,《舆地纪胜》《方舆胜览》《记纂渊海》等文献关于此事均表述“于海门镇置太平军”之意;《文献通考》《宋史》也称:“太平兴国八年,改太平军,移治海门镇。”据此可以确知太平军与海门共处。

海门为合浦地区唐宋时期军镇建置,于其地望,概因《太平寰宇记》“移就海门三十里建太平军”一语缺乏方位的限定,语义含混不清,致使后世文献引申出两种截然不同的看法。一种看法认为“太平军(海门)在廉州西南三十五里”,另一种看法认为“太平军或海门镇就在廉州”,揆诸事理,当以后说为是。廖幼华《唐末海门镇之兴起及地理位置考》一文详细梳理了海门沿革及其地望,论定唐代海门镇与北宋太平军均在今合浦县廉州镇,可资参考,本文在此基础上稍作补充。

首先,从《太平寰宇记》“至太平兴国八年,废廉州,移就海门三十里建太平军”一句的上下文语境看,所废廉州指宋初于“长沙”所置廉州,而所谓“移应当是“自宋初廉州迁移”;又,前引《太平寰宇记》《舆地纪胜》等文献明确记载太平军理海门,故而“移就海门三十里建太平军”显然不能理解为“迁移到距海门三十里的地方建太平军”,而应作“移就海门(三十里)建太平军”解,“三十里”标示的是宋初“长沙廉州”与海门的里数关系。事实上,《舆地纪胜》所引《宋会要》“军在廉州西南三十五里”一句中的“廉州”,同样应指宋初“长沙廉州”,而非咸平元年以后复置的“海门廉州”。

其次,从史籍关于太平军相对的方位里数关系上看,《太平寰宇记》记太平军“南至白沙枕大海一十五里,西过水至大湾隔海与钦州分界十五里,北至容木水与钦州分界二十五里,东南至宁海珠池极海岸与琼州相对处四十四里,西南至鹿井与钦州乌土镇接界,西北至射乌岭与钦州分界二十里”。其四至八道与今廉州镇接近,尤其是“南至白沙枕大海一十五里”一语,与《元丰九域志》关于咸平以后复置的廉州“西南至海一十五里”的表述互为印证。

因此,太平军与海门均在今廉州镇当可采信。

(二)咸平元年复置廉州

北宋咸平元年,改太平军为廉州,恢复廉州建置。《续资治通鉴长编》《皇宋十朝纲要》俱称咸平元年“改太平军为廉州”,足见是时并未涉及治地迁移,也就是说,复置的廉州仍在海门,亦即今合浦县廉州镇。宋以后的文献如《大明一统名胜志》记:“咸平元年复为廉州,始移今所,在廉江东岸。”《读史方舆纪要》载:“咸平初,复置廉州于廉江东岸,即今治也。”亦可旁证。

此外,关于咸平元年复置的廉州,北宋《武经总要》记其“南至大海六十里······东南西南皆大海”;《元丰九域志》记其“南至海八十里······东南至海七十里,西南至海一十五里”。其中,《元丰九域志》“南至海八十里”当是廉州到冠头岭海岸的方位里数,这一表述为明清文献承袭,如明《寰宇通志》记廉州府“南至本府冠头岭海岸八十里”,《大明一统志》记其“南至海岸八十里”,一致的表述还见于明崇祯《廉州府志》、清康熙《廉州府志》。这一点,也从侧面反映了咸平元年复置的廉州一直到明清都未再迁移。

二、海门廉州城池的变迁

从前文的梳理可以看出,唐宋时期的海门、北宋初期的太平军以及咸平元年以后的“海门廉州”,均在今合浦县廉州镇。可以说,“海门廉州”正是在唐末以来海门镇和太平军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后经宋元明清历代经营,而有海门廉州城池近一千年的历史。现存明清至民国诸多版本的广东通志、廉州府志及合浦县志,对海门廉州城池自北宋元祐(1086—1094)以来的沿革有较为全面的记载,兹录民国《合浦县志》“廉州府城”条于下:

府城创自宋元祐间,绍圣时知府罗守成修,皆土筑。明洪武三年,百户刘春增筑西城六百九十丈五尺,谓之旧城;二十八年,指挥孙全福移东城五十丈,增广土城四百一十八丈;宣德间,指挥王斌砖甃之,谓之新城,为门三,东曰朝天[后改朝阳],西曰金肃,南曰定海,城濠一千五十一丈;成化元年八月,为西贼所陷;七年[旧志作次年],知府林锦,都指挥徐甯浚外濠七百九十五丈,视前加深焉,林锦升海北兵备道,以旧城狭隘,请于抚按,得帑金若干,命指挥张福展拓东、南、北三面,并增敌楼、串楼、北城楼及谁(火脚)楼,规模粗备。以西门外河道通海防寇患,加筑月城。正德间,议定府衙分修。嘉靖二年,知府韩鸾复请之抚按,自西由南而东属衙,自北而西属府。十五年,淫雨倾圮,知府张岳再筑。十八年,飓风坏串楼,知府陈健复修。二十一年,知府詹文光撤串楼为阳城。三十四年,知府何御重修,又于东南二门增设月城,制与西门同。隆庆二年,同知昌庭会建敌台九,知府徐柏修城楼。万历七年,知府周宗武修,自南而西北四百二十六丈,增高百余丈,置窝铺一百零六。十年,知府沈应科复修,自北而东南,亦四百余丈,增高二百丈,易雉堞,修城楼。崇祯八年,圯于水,修治甫竣,倾于飓,知府郑抱素捐修。清顺治十八年,知府孙昌裔修西门城楼。康熙四年,总兵张伟修东门城楼。六年,淫雨坍塌,知府徐化民重修。十年六月十九日,飓风,西门月城及四面女墙又坍,知府徐化民率合浦令游名柱再修。十一年,知府徐化民复捐修府后城楼。考旧制,城垣周围八百零二丈,高三丈,原一丈五尺。外濠长一千零五十一丈,阔二丈五尺,深六尺七。门楼四,东西南月城小楼三,串楼二十四,窝铺六十三,墩台四,望墩一百,垛堞一千六百六十九。顺治初,因明季之乱,颓圯益甚,递年修复城楼十有六,窝铺二十有四,望楼三十有二,垛堞全。康熙二十二年,知府佟国勷率知县昶增高西城门三尺,并城楼窝铺新之。康熙六十年,知府徐成栋又修,雍正四年,大风雨坏北城八丈,南城五丈,知府蒋杲捐修。七年,复修。乾隆十八年,知府周硕勋以形家言前面一字文峰不宜闭塞,率绅士开旧城南门为文明门。乾隆三十九年,知府康基田捐俸创开城内濠渠六百九十五丈,阔二丈余,深丈余,造五拱桥于城内。西新、东新、玉带、青云、奎文。嘉庆三年,合浦知县戴锡纶重疏浚,令居民不得污塞,立碑示禁。五年,淫雨,西门月城崩,合浦知县戴锡纶修复。道光元年,复淫雨,濠渠壅塞,文明门右城基崩七丈余,灵山知县张孝诗修复[按:郡城西南合浦知县督修,东南灵山督修,东北钦州知州督修,各有界石]。池广三丈五尺[大清一统志]明宣德间王斌浚,成化二年林锦浚,外濠七百九十五丈,深倍于前。[郝通志]······今考城垣之筑,外砖而内土,内取斜直,外取陡直,使难逾越。在筑城初,意原为防御敌人,然城虽高,无河护之,则人易攀援而上,故于城之四围再凿濠池。

明清以来的方志都以北宋元祐为海门廉州城创筑上限,但均未陈明具情。明万历《粤大记》载:“又有谢季成,元祐中以南京作坊来知廉州,版筑城壁,修治道路,庠序一新。”疑即此事。而《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百七十七记神宗熙宁九年(1076)秋七月癸亥“邕、廉州重建州县”,卷二百七十九又记同年十二月癸卯“诏录广南西路提点刑狱、职方员外郎宋球一子郊社齐郎。以球因相度钦、廉州修城,瘴死于道也”。似表明元祐以前,海门廉州已有筑城、修城事迹。除上举有关海门廉州城池的沿革、事迹外,《宋会要辑稿·方域九》“廉州城”条又记:“绍熙二年(1191)十月三日,权知廉州沈杞言:‘本州城壁系边海去处,每年夏秋间,飓风不时发作,城上屋宇间有损动。乞令本路经略司下本州守臣、兵官,常樁物件,自今后城壁屋宇遇飓风发作,随有损处,即便修葺,不得积有损坏。’从之。”

自民国《合浦县志》以后,鲜见关于廉州城的专门记载,近人多以廉州城拆除于抗战时期,约自1938年始,1941年告竣。又据徐肇松《谈谈廉州古城》的记述,1930年廉州城城即已开始拆除西门月城新建道路。又,周简、王冠超《廉州城的一寺、三庵、四楼、十二庙简介》记载,1931年合浦开县城马路,三官楼与西门拱城同时拆除。查美国威斯康星大学密尔沃基图书馆藏彭德尔顿20世纪初游历北海期间所摄影像,见有1932年廉州城拆除城墙的场景(图一)。虽然上述几种材料所标示的廉州城开始拆除的时间尚有细微出入,但大体当是同指,也就是说,廉州城约在20世纪30年代初便已开始陆续拆除。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随着廉州市政建设的发展,1958年继续清除古城残垣,并兴建了解放路、西华路、城基东路、城基西路。到20世纪60年代,城墙拆尽未久的廉州,尚可清晰地看出古城的轮廓(图二)。1973年,旧城东门(钟鼓楼)拆毁。到80年代,合浦县廉州镇地图上仍旧能看出古城的大体范围(图三)。至今,廉州镇老城区仍存留有“大东门”“西门江”“北河塘”等标示古城身份的地名。

廉州城自宋代始建到民国陆续拆除,前后延续近一千年,先后经历过多次毁修(表一)。廉州古城见证了合浦自宋元以来的发展历程,是合浦文化内涵最为深厚的古代遗存,也是“廉州”这一建置称谓及其代表的“廉州文化”的主要孕育场所。

三、明清时期廉州城池的规制

前述海门廉州城池在宋元时期即已修筑,但文献记载失之过简,特别是元代廉州城池的情况几乎不见记载。北宋元祐以来的廉州城,志书称“皆土筑”。又,崇祯《廉州府志》记“黄泥城,谯楼北”。似透露出宋元时期廉州土城某一面城墙分布于府署谯楼北,亦即今廉州镇体育场一带。徐肇松《谈谈廉州古城》一文称宋代廉州城名“娥媚城”,东墙约是今小北街一线,结合徐肇松同文关于廉州城“内沟”的复原,可以进一步对宋元时期初筑的土城作如是推测:其东至今合浦县图书馆南连中山公园正门一线,南至今西新桥一线,西至今水槽街、大北街一线,北至今大北街尾到合浦县图书馆一线(图四—图六)。

目前所见有关海门廉州城池的记述,以明清时期较为详细。如前所举,明洪武初,在宋元旧廉州城的基础上增筑,后仍命之“旧城”;此后至宣德间又陆续增拓并包砌城砖,称“新城”;成化二年,复增拓之,城周自此基本固定下来。不过,自成化以降,廉州城还陆续增设月城、加高城墙、新辟城门,可以说,廉州城始终处于一种动态发展和变化的过程之中,志书所谓“旧城”“新城”,并不能很好地概括其某一阶段的特征,现有的材料也无法复原出各阶段的具体规制。从廉州镇旧的卫星影像(图二)及现存的老城区格局考察,大体可以东坡塘为界,粗略地将廉州城的变迁分两个阶段讨论。

嘉靖《广东通志初稿》“廉州府城”条记,洪武二十八年,“夷其东,展筑土城”;崇祯《廉州府志》“廉州府城”条也称,洪武二十八年,“指挥孙全福移东城一百五十丈,增广土城四百一十八丈”。廉州城在洪武二十八年的增拓,是将旧城东墙夷平后再向东拓展约五十丈(约160米),是一次规模相对较大的扩建。今东坡塘至城基东路的距离约200米,推测东坡塘可能正是洪武三年至二十八年旧城的东城壕。这里,我们暂且将东坡塘以西的古城范围视作明初旧城,东坡塘以东,大致是洪武二十八年以后陆续展拓形成的新城。

(一)明初旧城面貌

旧城的面貌,志书中没有详细的记载。从洪武二十八年“展筑土城”、宣德间“甃之以砖”等记载看,宣德以前的城墙仍为夯土墙。按志书记载,城周在洪武三年“六百九丈五尺”的基础上增加了四百一十八丈,累计一千零二十七丈五尺,但嘉靖《广东通志》所记成化二年增拓以后的廉州城周长仍是“千丈有奇”,崇祯《廉州府志》甚至称明末廉州城周围仅“八百零二丈”。故而明初旧城的实际周围里数尚难推定。以今廉州镇东坡塘为界,塘以西视为旧城,则其周长约2300米,约合明代七百丈。

旧城城壕,可能即今西门江—北河塘西段—东坡塘等水系,南面还珠广场一带原为人工湖,推测是古城壕扩展而来。张岳《尚志书院记》称:“廉州府学旧在城东北隅,县学附,其左逼城垣,右滨故城壕。”所言府学、县学旧址地在新城东北隅,即今合浦师范学校一带,而所谓“故城壕”,当即今东坡塘。

旧城城门的辟设,已知有东、南二处。崇祯《廉州府志》记:“钟鼓楼即旧城东门楼。“东门桥,在钟鼓楼东。”“东门井,在旧城东门内,相传苏东坡所凿,久旱不涸。康熙《廉州府志》记:“鸣阳楼,在城内,即钟鼓楼。”廉州城钟鼓楼位于今中山路口、水洞口、小北街、奎文路四条街巷的交汇处,与中山公园相邻,旧城东门亦然。门上钟鼓楼又名玉皇阁,存留至“十年动乱”方才拆毁。至于旧城南门,乾隆《廉州府志》记:“乾隆十八年,知府周硕勳以形家言前面一字文峰不宜闭塞,率绅士开旧城南门为文明门。”此事还见载 道光《廉州府志》所录《廉州府开小南门碑记》。文明门即后世俗称的小南门,在今解放路和青云路交汇处,据上引,知其曾为旧城南门。《廉州府开小南门碑记》称:“明季寇乱,小南门为出入要路,尤被蹂躏。”其“因循堵塞者,垂百余年”。表明旧城南门约在明末封闭。另外,以城内外交通便利的角度看,西门江为河海联运的航道、城西陆路又可沟通钦廉,则旧城西墙可能还辟设有西门,或即新城西门金肃门。

总体而言,海门廉州旧城的面貌并不清晰,以上只是作一大致的推测,更多的细节还有待于新的考古材料来阐释。

(二)明洪武二十八年以来新城规制

海门廉州城在明洪武二十八年展筑东城以后,宣德间又“缭砌以砖,且拓其制”,并“谓之新城”。至成化二年,“知府林锦修复。寻(林锦)擢海北兵备,以旧城尚隘,因命指挥张福都修东、南、北三面城,益拓其制。周广千丈有奇,敌楼、串楼八百九十有六,南北楼及谯楼各五,惟西门有月城,以外河通海,恐有寇患”。自成化二年以降,廉州城再未增拓,因而廉州城最终的规模实际上是成化二年固定下来的。

1.城池范围及走势

结合旧卫星影像及廉州镇老城区现有的街道格局、称谓,可以明确新城的范围及走势,如城基东路、大东门路、小东门路、东门口、城基西路、西门江、北河塘等地名,清晰地指示了新城东墙、西墙及北墙的走势,徐肇松《谈谈廉州古城》一文对此也有比较详细的说明。具体而言,明洪武二十八年以来的新城,东至今城基东路,南至今解放路,西至今西华路,北至今城基西路。现存的北河塘为其北城壕,西门江为城西天然护城河。在旧卫星影像上还可以看出,紧邻今城基东路东侧,原有一条走势与城基东路一致的壕沟,今解放路以南,也有壕沟及湖塘,其基础应当分别是新城东城壕和南城壕(图二、图三)。乾隆《廉州府志》记合浦县学“北抵城壕”,亦可佐证新城南城壕的方位。

新城周围里数,嘉靖《广东通志》记为“千丈有奇(约3200米)”,崇祯《廉州府志》记为“八百零二丈(2566米)”,康熙《广东舆图》记为“柒佰陆拾捌丈柒尺(2460米)”,嘉庆《大清一统志》记为“一千六百七十丈(5344米)”,各志表述,出入甚远。结合上述复原的城墙走势,新城实测周长约3000米,与嘉靖《广东通志》所记最为接近。

相较于明初旧城,新城已由土城转变为砖城,据《廉郡修城记》的记述还可以看出,城墙内筑夯土,上部表面包砖,基底包石。

2.城门布设

新城城门的辟设,文献一般说有三,即“东曰朝天,西曰金肃,南曰定海”。志书一般将其罗列在明宣德甃砖事迹后,表明这种格局自宣德以来即已形成。而在志书所举城图或是描述其他建筑方位时,往往还可以看到北门的踪影。此外,清乾隆十八年还增辟了小南门,近人论著中又见有“小东门”之记叙。明清相关地志所绘廉州府城示意图,往往写意大于写实,多数未能准确表现城池的实际面貌(图五)。

新城东门,旧称“朝天门”,明崇祯《廉州府志》还见有“新东门”的表述,如“新东门桥,在朝天门外”。未知此“新东门”是单指桥名还是兼指门名。约自清道光以后,一度改称“朝阳门”,如道光《廉州府志》记:“东曰朝天,后改朝阳。“朝阳桥,东门外。”民国时期,又见有称“大东门”者,如民国《合浦县志》记:“守备署,在大东门。”明嘉靖三十四年,知府何御重修府城时,于东门外增设月城,制与西门同。今廉州镇仍有“大东门”之路名,依此可以推知新城东门位于今大东门路与城基东路交汇处。

廉州古城既有大东门,想来似应有“小东门”,但旧志中没有关于“小东门的记载,唯《抗日战争期间廉州防空及敌机狂炸见闻忆述》一文记1939年日军在廉州“小东门”投弹数枚,未明是指路还是指门。今廉州镇尚有“小东门”路名,在合浦县实验小学东侧。若廉州古城确有“小东门”,恐怕也只是民国《合浦县志》成书以后(1932)至廉州城基本拆除(1941)这一短暂时期内辟设的。

南门,旧称“定海门”,门楼上曾置五魁楼。自道光《廉州府志》以来又称“大南门”,如道光《廉州府志》记:“定海桥,大南门外。”明嘉靖三十四年,与东门同设月城,制同。今廉州镇尚有定海路名,新城南门在今解放路与定海北路交汇处。

小南门,也称“文明门”,乾隆《廉州府志》记,乾隆十八年,“知府周硕勳以形家言前面一字文峰,不宜闭塞,率绅士改建南门为文明门”。又据前引《廉州府开小南门碑记》,知此门在明代即已辟设,约在明末一度封闭,到清乾隆十八年才又重开。民国《合浦县志》记:“青云坊,在文明门内。”又记:“青云桥,在文明门内。”今廉州老城区仍有青云路名,依此推知小南门当在今解放路与青云路交汇处。

西门,即“金肃门”,因门外西门江通海,为防寇患,最早砌筑了月城。到民国时期拆城,也是最早从西门月城开始拆除的。崇祯《廉州府志》记:“府城承宣街,府前,抵西门。”“阜民墟,在西门桥外。”根据街道、墟市与西门的方位关系,结合徐肇松《谈谈廉州故城》一文的记述,推测西门位置当在今中山路与西华路交汇处。

北门,新城初无北门,后来也未见有正式的称谓。明嘉靖年间,知府何御为维持城北卫民墟的正常运作,有意开辟北门。何御《嘉靖乙卯志叙》(佚书嘉靖《廉州府志》序言)记:“议者谓不开北门,则此墟(城北卫民墟)恐终废也。夫天下郡县之城多矣,其谁以北门为讳?独廉尔哉。吾欲辟而门之,苞以外墉,左右取道以便民。墟诚可久之道欤,勿以招戎为词,可也。”从崇祯《廉州府志》关于廉州城的记述看,何御的设想似乎并未实现,但康熙《廉州府志》又称“今北门旧闭”,所附《廉州府总图》上,府城绘有北门,图注“旧有北门,闭塞已久,上建北帝楼”,表明明清之际廉州城实辟有北门,门楼上建北帝庙。《嘉靖乙卯志叙》所述“以北门为讳”,直到民国时期仍旧存在,徐肇松《谈谈廉州故城》一文记民国十五年(1926),“县长钟赓在北城北帝庙西前方,开辟北城门,打通了城内往北郊的通道。当时引起了迷信的群众议论纷纷,顾虑重重,认为北门是幽门,开北门是不吉利的事,但事后居民皆称便”。以上所述,反映出新城北门因受堪舆学说和现实需求的左右而时开时闭的境况。根据城墙走势及街道布局,结合徐肇松《谈谈廉州故城》一文的记述,推测北门当在今小北街与城基西路交汇处。

3.主要街巷和里坊

明清以来合浦地志,对廉州城的街巷及里坊多有专门记述,以崇祯《廉州府志》为例,所记廉州府城的街道有承宣街、还珠街、武安街、文会巷、武营巷,里坊有青云里、黄门里、贞节坊、黄泥城、兴贤里、进士坊、兴廉坊、东屯、南屯、海门坊、康定坊、阜民坊、永济坊、保子坊等。现将明清至民国诸志所记街巷里坊以及其中部分街巷的分布情况罗列于下(表二)。

4.官署等重要建筑

廉州府城的规模相对较小,明清时期城内的建筑应当是比较密集的,现举官署等重要建筑稍作推测。

廉州府署,历代志书只记其沿革、制度,而不陈明其位置,概因修志者以为人尽皆知,故未赘述,并又以之作为基准,标记城内其他大量地名、建筑。因而,有必要对其具体位置稍作说明。历代志书关于廉州府署的记述均未见其迁徙事迹,则其地理位置当自洪武二年初建延续到晚清,王伯豪《清末廉州官府、刑狱见闻》一文记清末廉州知府衙门遗址在今体育场。

合浦县署,嘉靖《广东通志初稿》记其“在府治东,洪武八年革,十四年复,即百户所旧基建之”。王伯豪《清末廉州官府、刑狱见闻》一文记其在今中山公园。

其余建筑的分布情况参见表三。

5.墟市

廉州府城的墟市主要有四处,即东墟、阜民墟、卫民墟和西门市。其中,东墟在东门外;阜民墟在西门桥外;卫民墟,在北门外;西门市,在西门外。另有所谓“古卫民墟”者,民国《合浦县志》记其“在城东一里”。

6.其他

除前文所举,廉州府城内及其周边,还分布有众多书院学校、祠庙社坛、驿铺亭榭、桥渡井泉等建筑,以书院为例,府县设有海门书院、廉湖书院、珠场书院、了齐书院、海天书屋、尚志书院、平湖书院、和融书院、联珠讲院、还珠书院、天南书院、龙门书院、味经书院、珠瀛书院、太邱书院等;又如祠庙,有先师庙、启圣祠、城隍庙、旗纛庙、名宦祠、乡贤祠、三贤祠、孟太守祠等;或如桥梁,有东门桥、武安桥、新东门桥、龙津桥、永济桥、武成桥、化龙桥、演武桥等。诸如此类,不一而足。不过以上所举,均无定律,其分布整体而言是比较随意散乱的。

(三)明清廉州城的布局特征

明清廉州城的规模相对较小,仅有一重城墙,但城内保留了旧城东城壕,整体上构成了一重城墙、二重城壕的独特形态。城墙实测周长约3千米,辟五门,西门、大南门、东门设瓮城,是防御的重点。不过,北门时开时闭,加之北城壕极为宽阔,从侧面反映出北面同样是城防的重点。小南门是在旧城南门基础上重新辟设的,除受传统的堪舆学说影响外,可能也是当时沟通城内外的现实需求所致。

城内的街道整体上与城墙的走势一致,以连接东西二门的承宣、武安等街为东西轴线,向南北两面延伸出众多支线,构成路网的大体格局,这种街道格局一直保留至今。城内官署等重要建筑主要分布在东西向干道以北,其中,又以府、县署总体居中,其周边再布置相应级别的佐官、曹司衙署和仓库。墟市往往汇集在城门附近,其他建筑场所整体分布规律不明显(图七)。

总之,廉州城的布局既受官定制度规范的约束,也受到了传统堪舆学说的影响,因而其中具有一定的规律性。而影响其布局最为关键的因素恐怕还在于现实需求方面,在传统城制及坊巷制度松弛、人地关系紧张等背景下,为适应社会经济发展,各类建筑场所的布局可能会作出相对宽松自由的权变,例如文教、宗教及行业街市等,零散而广泛地分布于城池内外。

四、余论

廉州城处于南流江冲积平原的下游,城西有南流江支流西门江蜿蜒向南入海,城址距现今海岸线直线距离约12千米。从海岸线变迁的角度看,廉州城西南郊的草鞋村汉代城址可以说是一处典型的海港城市。宋元以来,随着海岸线向南推移,廉州城逐渐转变为江海联运的内河港口城市。就城市区位优势而言,其港口、航运的功能在历史时期不断减弱,最终为北海市区所取代。而恰恰是这一点,减缓了城市的过度开发,使得大量地上文物古迹和地下文化遗存得以保留,如惠爱桥、廉州孔庙、文昌塔、合浦汉墓群、草鞋村城址、廉州古城遗址等等。

廉州古城始建于北宋,沿用至民国。自民国拆城以后,廉州地表已难见城墙遗存,仅北城壕的池壁上还隐约可见石砌城基。此外,今合浦县博物馆尚保存有两通明清时期的城碑,与地志所录碑文吻合,早年拆城时,有相当一部分城砖被用于修建民居,部分带铭文的城砖亦可补地志记载的缺漏。又,历年来在廉州老城区内开展过一些零星的考古工作,发现有相当丰富的地下遗迹遗物。这些遗存作为廉州古城的重要组成部分,反映了合浦自宋代以来一千余年的城市发展脉络,是合浦重要的历史文化遗产,具有显著的历史、科学和展示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