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谍-左尔格-18
发布时间:2025-05-27 16:11 浏览量:6
星期三,“早餐客”又在一起吃火锅,尾崎向首相提出了这个要求。近卫沉吟不决:计划是绝密的,不过尾崎是中国问题的顾问,他是应该了解情况的……
“我想,”最后近卫说,一面把生牛肉片放进火锅,“这是应该的。来首相府吧,我吩咐他们给你看材料。”
后来再没有谈起这个话题。尾崎往锅里倒了点啤酒,又加上酱油﹣让肉味更可口一些。
“诸位请吧,鸡素烧熟啦!”他郑重其事地宣告,说着用筷子熟练地夹起一块细嫩的牛肉,放进一碗搅好的生鸡蛋里。
他们往锅里添了些生牛肉和菜,探身去取香烟。
话题又回到内阁未来的政策,首相说了一句话使尾崎警觉起来。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近卫公爵说,“别无他法.......”
近卫这句话说明什么问题?其中意味深长啊。
尾崎去首相府之前,先到左尔格那里拿一个扁平的微型照相机,那是不久前刚从莫斯科带来的。左尔格早 就等着它,曾多次问中央要过。中央犹豫不决,因为照相机容易暴露,是个冒风险的事。但左尔格坚持自己的要求,风险当然是有的,不过非此不能搞到文件的副本。
尾崎起先把照相机放在公事包里,中途又把它取出放进上衣口袋,这可救了他一命。机要员朝尾崎鞠了一躬,他说,近卫公爵已有指示,请顾问先生等片刻。他出去了,一会儿拿来一个褐色的文件夹子。
“请您去办公室看,那里方便一点,”官员说,“公事包请留下,这是制度……”
保管机要文件的这位官员无疑是同宪兵队有联系的。如果藏在公事包里的微型照相机被发现,那末尾崎就只有绝路一条﹣进巢鸭监狱,上绞架。
尾崎被带到一个单间,门上的锁咔嚓一响,他被反锁在屋里。只剩下他一个人,面对着这份陈述日本今后两年政策动向的绝密文件。
左尔格焦急地等着看这次战役的结果。武凯利奇直到傍晚才把底片显影出来,他们两人着手工作,用放大镜目不转睛地阅读着内阁给天皇裕仁的奏折。日本政策的重点是解决中国问题。首相近卫公爵阐述内阁的目标是顺天命,在中国实行“皇道”。奏折里重复了近卫在早餐会上的话;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日本准备大举侵略国民党中国并不说明对苏联的威胁有所减弱。关东军新任司令官,以前的野战宪兵司令东条英机将军向参谋本部报告:
“综观目前支那政局,如从准备对苏作战而言,以打击南京政府为上策,以此解除后顾之忧。”
可见,日本军阀进攻中国是从准备向苏维埃国家发动大规模战争出发的。左尔格收集到的关东军人数材料也证实了这一点。
“奉天事件”之时,关东军仅五万人,占日本陆军人数的20%。五年后,苏联远东边境附近的关东军已增加到27万人。在日军总人数有所增长的情况下,关东军更是猛增迅长,1937年日本陆军的三分之一部署在满洲。
左尔格统计了一下:这几年关东军的坦克增加了十倍,飞机将近两倍,大炮增加了三倍。向苏联国境修建了战略公路,在北满筑起军营,军火库,飞机场……
总而言之,日本军阀根本不打算改变与苏维埃国家为敌的政策。
这些情况,左尔格早在日本侵华战争开始之前的一个半月就已获悉,并报告了中央。日军继续在中国长城地区集结,准备发动进攻,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要制造一个新的“事件”就行了。“事件”终于在193
7年7月7日古老的卢沟桥畔,即外国人称为马可波罗的那个地方发生了。卢沟桥离北京二十里。土肥原贤二将军事先曾到达现场……
那天晚上,日军出动一个师在卢沟桥附近演习。中国军队守卫在附近一个小小的、围着高墙的宛平镇内。据说从中国方面听到枪声,日本特工队长向中国将领提出抗议。他说,演习时有一个叫石山的士兵失踪了,很可能是被中国人打死或抓走的。于是兵临城下,非要进城搜查不可。中国人拒不开城,日军一个营便在炮火掩护下开始攻城。其实,石山已经找到了。只因为那天石山同几个伙伴搞到一只鸭子,一口气吃个精光……由于过份油腻,晚上演习时,肚子疼起来,正好在点名前去干那别人不能替代的事去了……
左尔格起初派武凯利奇到出事地点,后来决定亲自去摸摸情况,顺便查证一下他们对中国事件所作的论断是否正确。尾崎断言,日本必将久陷中国,这场战争决不会旗开得胜,而只能是消耗国力。中国方面,则会不断加强抵抗,越战越强。
莫斯科中央期待得到更多关于中国的材料。马克斯·克劳森每次同维斯巴登联系后,都交给左尔格一份简短的电报:“请报告中国的情况。”
办手续没有费多少周折﹣签证,护照,日本参谋本部的介绍信,都已备齐。剩下的,是向赫伯特·冯•狄克森大使辞行了。
动身去中国之前,左尔格博士在大使处一直坐到深夜。这本是一次公务上的拜访,可是谈话常常离题。他们两人都喜欢搜集东方的古代小人像,一谈起这个问题,两人便津津有味。左尔格说起,他在京都用低价收买到一个绝妙的小佛像。这肯定是北方艺人的佳作,既朴实,又精致,传神之处,与其说表达了佛像的神情,不如说表现了雕塑家本身。
“您真行呀,搞到这样的稀世之宝!”冯·狄克森不胜羡慕地嚷了起来。
“不过是碰运气!”左尔格笑了一笑,“这大概是对我流浪汉的奖赏。我喜欢到处乱逛。”
左尔格拿出一支烟来,深深地吸了一口,微跛着右脚,又在办公室走起来。天花板下面挂着明亮的枝形吊灯,书桌上的大台灯也开着。在皮沙发和硬椅之间还点着一盏落地灯。年事已高、头发花白的冯·狄克森大使坐在一张椅子上。他喜欢亮堂,因此办公室里所有的灯都开着。在耀眼的光线下,左尔格脸上的皱纹显得更深了,看上去远远不止42岁。不过,那双眼睛藏在浓眉下蓝湛湛的还显得很年轻。他脸上的表情不停地变化﹣有时象流浪者那么严酷冷峻,有时又象孩子那么纯真无邪,刚才还是尖酸刻薄的眼睛一会儿又发出亲切温柔的光芒。
同他交谈的赫伯特·冯·狄克森,是个正统派的德国外交官,衣冠整洁,不苟言笑。他时断时续地抽着烟,喷出一团团在明亮的光照下显得有点透明的烟雾。
“真遗憾,我被椅子、桌子、办公室拴住了,”狄克森说,“记者的机会比外交家多。”
“我可以效犬马之劳,”左尔格笑了,“如果我在中国被人打死,我就把收藏的古玩遗赠给您。好吗?”
冯·狄克森抬起一只手不让他说下去。
“左尔格先生,我并不迷信,不过我要是您的话,我就不在动身之前说这样的笑话……何必拿命运来打赌呢?”
“您不同意吗?”左尔格继续开玩笑,眼睛里流露出调皮的神气,“您反正输不了,即使我活着回来,您也没有损失!我把那个佛像送给您吧。明天就带来给您。”
“这样的诱惑我是抵挡不住的,”冯·狄克森笑容满面地说。
大使喜欢这个快活、好动、能在最复杂的政局中判明情况的记者。冯·狄克森在日本已经不止一年了,自认为是个内行里手,但还常常愿意请教这位学识渊博的《法兰克福报》记者。
“好吧,现在谈谈您对这次出去的想法吧,”冯·狄克森说。谈话已接近主题,这是左尔格来此的目的。“您对中国的局势怎样估计?”
“我并不感到意外,”左尔格答道,“不管怎么说,日本的行动是它多年来政策的必然结果。”
“何以见得?”
“您看,日俄战争前的45年,日本海军只有一艘蒸汽轮船,就是英国女皇送给天皇的游艇。就这一艘,还是在码头上闲搁着,不知道蒸汽机怎么操纵。到本世纪初,日本已经拥有一支150艘舰艇,排水量达到30万吨的强大的现代化海军了!比起那只400吨的蒸汽游艇来,岂不意味深长吗…… 我喜欢用事实说话。”
“是的,不过现在已经快到本世纪的下半叶了,"冯· 狄克森采取了一个激将法。左尔格明白他的用意,将计就计越加激昂地说:
“我想说的是,虽然日本海军由一艘游艇起家,但舰队不是用来游览的。日俄战争就是一个明证。它是以日本军舰攻击俄国舰队开始的。这已经是二十世纪的事了。对吗? 日本海军和陆军一样,都是“大东亚共荣圈”政策的基础。不妨回想一下:它以并吞朝鲜为序幕,继而入侵俄国,占领满洲,现在又发动对华作战。我深信,日本的扩张决不限于中国。顺便插一句,我们的处境是微妙的。一方面在向日本人靠近,另一方面又帮助中国,给蒋介石供应武器,向中国军队派军事顾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