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历史学家许倬云去世!离世时只有一遗愿:将他葬在父母身边
发布时间:2025-08-06 11:01 浏览量:1
2025年8月4日的清晨,美国匹兹堡笼罩在夏末的薄雾中。历史学家许倬云在睡梦中安然离世,享年95岁。消息如涟漪般扩散,从蒋经国国际学术交流基金会的官方通告,到唐奖教育基金会的哀悼声明,最终传遍全球华人文化圈。
这位出生于厦门鼓浪屿、辗转台湾、最终定居美国的无锡人,以一本《万古江河》让千万普通读者读懂中国文化脉络,更以“古代中国三部曲”奠定其史学泰斗的地位。
匹兹堡大学历史系的办公室里,许倬云曾使用过的书桌依然整齐。架上排列着他用中英文写就的数十种著作,从艰深的《西周史》到畅销百万册的《说中国》,每一本都印证着他“行走东西古今”的学术生涯。
2024年,当94岁的他凭借《汉代农业》等研究获得第六届唐奖汉学奖时,这位轮椅上的学者将1200万新台币奖金全数捐出,设立了支持青年学者的“许孙奖学金”。领奖台上他笑得坦然:“该做的事不能耽搁。”
此刻的太平洋彼岸,无锡郊外一处静谧墓园里,三座相邻的墓碑正静静等待。中间是许倬云父母的安息之地,右侧空位则依照他93岁时的嘱托预留,“落叶要归根,就葬在父母身边吧。”
1930年深秋的鼓浪屿海风微咸,许家新生儿的啼哭却带着忧虑,婴儿四肢蜷曲,先天残疾。谁也没料到这个被取名“倬云”(意为“广大云彩”)的羸弱孩童,未来将以思想的力量跨越身体的限制。
无锡青果巷的许氏老宅里,士绅家族的书香浸润着许倬云的童年。父亲许凤藻作为辛亥革命海军将领,书架上既有兵书也有诗集。小倬云够不到书架,父亲便抽书读给他听,把《史记》当故事讲,把报章时评作教材分析。
抗战烽火改写了士绅家族的轨迹。1937年淞沪会战炮响,7岁的许倬云随父亲转移物资,深入内陆农村。在湖北沙市的江边,一张黑白照片定格了历史:瘦小的他拄着木拐,与姑妈、弟弟站在荒滩上,身后是逃难的人群。
因行动不便,他常被安置在磨盘或土墩上,成了战乱中国的旁观者:“农民收留难民,妇孺分享最后的口粮……这些画面刻进我骨头里。”
当辅仁中学的老师问起志向,16岁的许倬云本欲选理科,却因试管滑落引发火灾被劝退。塞翁失马间,他读到钱穆的《国史大纲》,民族存亡之际的史观让他震撼。
彼时校址毗邻东林书院旧址,“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的楹联,更塑造了他经世致用的学术基因。1949年赴台大读书时,这位外文系新生被校长傅斯年点将:“你文史底子厚,该去历史系!”命运的转折往往始于偶然。
1957年,一艘远洋客轮载着27岁的许倬云驶向芝加哥。临行前,胡适为他争取的奖学金打破了“身体健全者方可留学”的壁垒,这位曾因残疾被奖学金拒之门外的青年,终以学术实力赢得机遇。
在芝大东方研究所,导师顾立雅一句“你不该只研究中国”的忠告,将他推向了更广阔的文明舞台:师从埃及学家约翰·威尔逊研习古埃及史,兼修巴比伦学与亚述学,甚至旁听社会学系的“韦伯理论”课程。
跨文明比较的视野彻底重塑了他的史观。当两河流域的城邦兴衰与长江黄河的农耕文明在研究中重叠,许倬云提炼出影响终身的洞见:中国并非天然统一的整体,而是黄河流域农耕区、长江流域稻作区、草原游牧区三大板块碰撞融合的产物。
“若长江黄河间横亘沙漠,中华文明或如地中海般分裂为多国。”这一从地理视角解构“大一统”的论点,成为他日后《万古江河》的核心逻辑。
博士论文《中国古代社会史论》更彰显其方法论革命。他效仿韦伯的社会统计法,将《左传》数千人物按家世、职业、流动轨迹编码分析,首次用数据揭示春秋战国阶层剧变:士族衰落、平民崛起、思想百家争鸣的背后,是铁器普及促成的生产力解放。
这种打破“帝王将相史”的底层视角,正源于抗战时他在湖北农村土墩上观察到的农民生活,学术象牙塔与战火中国的记忆在此交汇。
1962年,刚回台大任教的许倬云卷入一场风暴。目睹国民党压制言论自由,他与数十名教授秘密成立“思言社”,仿效英国费边社倡导渐进改革,却遭当局监视。
一次深夜密谈中,同事紧急烧毁文件:“他们连残疾人也不放过!”这句话刺痛了许倬云,也促使他1970年远走匹兹堡。
美国岁月并未让他远离现实。在民权运动浪潮中,他开着电动小车接送黑人选民,与神学院学生辩论越战伦理。匹兹堡大学的书斋里,他常一手握社会学著作,一手写时评,为《联合报》撰写的专栏尖锐批判台湾威权统治,自嘲“半个记者”:“新闻是短历史,历史是长新闻。
史家该做时代的旁观者,更该做真相的传递者。”这种“入世”情怀在晚年迸发更大能量。1999年退休后,面对西方学界“只见专家,不见知识分子”的困境,他提笔写下《万古江河》。
书中刻意淡化帝王年表,转而描述汉代农妇用纺车补贴家用、宋代商贾沿运河贩瓷器的生活图景。“史学家要拆掉象牙塔的墙,”他在序言中写道,“百姓的温饱悲欢,才是文明的底色。”
当出版社担忧“学术大家写通俗书掉价”,他笑道:“若百万读者因《说中国》看懂文化脉络,比十篇论文更有价值!”
2020年《十三邀》访谈中,90岁的他含泪谈及抗战饥荒,却突然话锋一转,忧虑当代人的精神荒芜:“网络时代信息爆炸,但年轻人找不到人生目的……这比战争更可怕。”
星沉江河2024年唐奖颁奖礼上,94岁的许倬云坐轮椅接过汉学奖章。面对“史学泰斗”的赞誉,他摇头说:“学术没有终点站,我的‘古代中国三部曲’仍需补遗……”
他将1200万新台币奖金全数捐设“许孙奖学金”,嘱托评审:“多资助研究平民史的年轻人,少关注帝王将相。”
此刻他肺部已严重纤维化,却坚持口述《汉代农业》修订计划,直至氧气面罩盖住声音。
2025年8月4日匹兹堡的晨雾中,这位拄杖行走95载的哲人停步了。消息传至无锡,青果巷的老宅石阶上摆满素菊。族谱记载的“落叶归根”遗愿正被履行:骨灰将跨海安葬于父母墓侧,陪伴长眠地下的海军将领父亲与江南闺秀母亲。
墓园向东五公里,东林书院“风声雨声读书声”的楹联依然鲜红,少年时在此接受的经世精神,终以95年光阴完成闭环。
许倬云曾将文明比作长河:“百川奔涌终入海,而人类精神的星辰永不沉没。”当无锡秋雨浸润新坟,匹兹堡的哈珀图书馆亮起长明灯,书架上《万古江河》的尾页被无数读者折角,墨迹如刻:“在历史中安顿自己,向永恒提问,朝未来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