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温顺不逃跑，却成了人类贪婪的燃料，为了一床被子，被杀光

我们称南极的黑白精灵为企鹅，可这名字最初的归属，却是另一个早已消逝的灵魂——大海雀。这个名字的挪用，本身就是一曲无言的悲歌。

谁能想到，这个物种曾经是何等繁盛？数以百万计的生命遍布北大西洋，从加拿大东海岸一直到挪威、冰岛。1534年，法国探险家雅克·卡蒂埃踏上纽芬兰附近的芬克岛，眼前的景象让他震惊，岛上的大海雀“像草地上的草一样密集”。船员们不到半小时就捕获了五六桶之多，腌制起来作为远航的食粮。芬克岛这个名字，源于岛上堆积如山的鸟粪散发出的恶臭，几海里外都能闻到，光是这一个繁殖地，就有大约20万只大海雀在此生息。

这仅仅是一个角落。2019年，科学家们分析了41只跨越15000年历史、覆盖全部分布范围的大海雀完整线粒体基因组。研究结果令人惊叹：在16世纪大规模捕猎开始前，大海雀的种群一直稳定健康，遗传多样性极高，不同地区的种群之间毫无隔离，可以自由繁衍。从生物学角度看，这是一个生命力极其旺盛的物种，本该拥有长久的未来。一个如此健康的物种，怎么会走向灭亡？

悲剧的根源，竟在于它们与生俱来的“缺陷”。大海雀不会飞，在陆地上步履蹒跚，面对人类甚至不知逃跑。这简直是坐以待毙。16世纪，欧洲渔船涌入北大西洋捕捞鳕鱼，船员们发现了这些行走的美味。它们体型硕大，肉质丰腴，又极易捕捉。有种说法，船员们只需将木板搭到岸边，成群的大海雀便会浑然不觉地走上一条不归路。起初的屠杀只是为了果腹，后来的贪婪则变本加厉。18世纪末，欧洲对羽绒的需求疯涨，枕头和被褥需要柔软的填充物。绒鸭被捕杀殆尽后，商人们的目光转向了大海雀。

在芬克岛上，猎人修建起石头围栏，将大海雀驱赶进去，然后开始一场血腥的盛宴。他们用大铁锅烧开水，将大海雀的尸体扔进去烫，方便拔取羽毛。更令人发指的是，他们竟用死去的大海雀尸体当作燃料，来烧水烫杀更多的同类。这难道不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屠杀吗？1785年，探险家George Cartwright曾预言，那些为羽毛而杀鸟的人造成的破坏将不可想象。他的话一语成谶。到1800年，芬克岛的大海雀已荡然无存，整个北美东海岸的种群基本灭绝。

幸存者退守到冰岛附近的几个小岛。1830年，一场火山爆发让“大海雀之岛”Geirfuglasker沉入海底，最后的幸存者被迫迁移到Eldey岛。

讽刺的是，当大海雀变得稀少，它们反而更加“值钱”。无数标本商人、收藏家都想在物种消失前搞到一只，需求推高了价格，也加速了它们的灭亡。1840年6月，苏格兰圣基尔达岛的三个渔民发现了一只大海雀，这是英国海域几十年来首次目击。他们将其捕获，绑住腿养在船上。第四天，一场暴风雨来袭，渔民们竟认定这只鸟是引来灾难的女巫，用石头将它活活砸死。这是英国海域最后一次见到大海雀。最后的时刻在1844年7月3日到来。冰岛的三个渔民受一个标本商人委托，登上Eldey岛。他们发现了最后一对正在孵蛋的大海雀。两人勒死了那对鸟，另一人则用靴子踩碎了那颗尚有温度的蛋。就这样，一个物种从数百万只到彻底归零，只用了大约350年。

科学家们用数学模型模拟了这一切。假设没有环境变化，单是人类捕猎，能否导致灭绝？答案是肯定的，而且轻而易举。当时大约有400艘渔船在北大西洋作业，如果每艘船每年只花半小时捕猎大海雀，按照历史记载的效率，一年就能捕杀20万只。即便大海雀总数高达600万，这样的捕猎强度也足以在几百年内让其走向终结。这无异于竭泽而渔，杀鸡取卵。

大海雀在海里飞行

一个物种，数百万之众，在几百年间消失殆尽。警钟早已敲响，我们听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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